电闪雷鸣,骤雨瓢泼,豆大的雨水瞬间覆满大地。

沈溪山用了个微弱的诀法为二?人遮雨。

梁颂微有灵符护身?,雨水不沾衣襟分毫,他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指尖夹了张符,反手一变,掌中就多了一把伞。

他拿着伞往外?走,像是要?去?寻那个哭着跑出去?的弟弟。

刚推开竹门?,忽而一人从竹林中走出。

他没打伞,浑身?湿透,踩着泥泞走到小院的边上。

宋小河一见?他,整个身?子都颤了一下,下意识想要?上前,却被沈溪山一把抓住,攥紧了手腕。

就见?来人也是十七八岁模样的梁檀,束起的长发被雨水浸透,贴着脸颊往下落水,衣襟湿透之后紧贴在身?上,显出少年有些单薄的身?躯。

他红着一双眼,直直地看?着梁颂微,脖颈青筋尽现,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

梁颂微转头看?他,淡声问:“还?知道下雨了回家?”

梁檀站在他几步之外?,泪水似乎混在雨水里,也不知道流了多少。

他看?了梁颂微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只听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唤道:“哥哥,我回来了。”

宋小河低下头,悄悄用另一只手背抹了两下眼睛。

沈溪山弯腰,将她?的手拿开,就见?她?眼睛湿漉漉的,是又落了泪。

他摸了摸宋小河的脑袋,说:“别哭了,这不是找到了吗?”

找到了来自崇嘉二?十八年,来自现世?的梁檀。

日晷神仪(三)

梁檀等了足足三十七年, 终于得以再见兄长。

他记得这一日。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每一个?入睡的深夜,他都会将这段记忆再次翻出。

当年与兄长争执过后, 他心里更多的不是愤怒, 而是惧怕。

他知道自己天赋差, 这些年奋力?追赶, 也无法追上兄长的脚步, 更是没?少听到其他人在他背后的议论。

人?人?都说梁檀投了个?好胎, 虽年幼死了爹娘, 但头上有?一个?天材兄长,否则凭他的资质,指定在钟氏留下当?家仆, 哪有?本事住在寒天宗的内门?

又说梁檀不思进取, 整日就知道玩乐,根本比不得梁清。

还说他窝囊懒惰, 只知坐享其成,将来难成大器。

当?然, 这些话?对于自幼丧失爹娘, 心性坚定的少年来说算不得什么, 梁檀知道后最多伤心气愤一会儿,并不会一直梗在心中。

然而当?年濯雪的话?却?是让他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可以不在乎旁人?说他是兄长的绊脚石, 或是说他命好, 靠着兄长能逍遥一辈子。

却?无法接受兄长飞升之后, 去了天界,去了他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地方?。

天界一天, 凡间一年,兄长在上面半年的时间, 他埋在地下的棺材板估计都被?虫啃干净了。

梁檀自出生起?便一直跟兄长在一起?,他从未想过没?有?兄长的日子该如何过,一想到兄长飞升之后,整个?人?界就剩下了他自己,梁檀就发自内心地害怕起?来。

与此相比,什么情?爱,什么改名换姓,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都没?了,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

他在这个?电闪雷鸣的雨天,奔跑着去找了濯雪,说要跟他一起?去寻那能够洗筋伐髓的仙草。

不论如何,他也一定要追上兄长的脚步。

梁清去天界,那么他也要去。

这一日,梁檀下了山,踏上了寻找仙草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