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亲密无间又令人无法承受的注视。
从少年时代开始,他不再是那个充满依恋和渴望的孩子,他像一只刚开始长出爪牙的小兽,试图建立起自己的领地和边界,他的抗拒和挑衅不知疲倦,一寸寸地将带毒的亲密目光推开,父亲依然喜欢他的陪伴,但崔融想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屈服而不再是亲近。
他甚至想不起来他褪去稚气,筋骨拔高之后,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场景。
在家庭聚会中,他也只是三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并不会得到什么额外的关注。事情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他想起留昭在雪地里的神情,他的情绪很低落,但依然生机勃勃。
或许他搞错了,一道抓痕并不能说明什么,他只是去了一趟父亲的卧房,但崔虞臣的神情又出现在他眼前,如果只是情人,他不该如此震惊。
他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回想他们在一起时说话的声调、语气和动作……他突然又想,旁人眼中我与他又是什么模样?
一对冷淡的、疏远的兄弟。
救护车赶到时,失血和眩晕已经让他有些神志不清,几个小时后,他再次醒来时,胳膊和头上的伤口已经做好了急救处理,被他打电话叫过来的生活助理正坐在病床旁边。
她是个五官凌厉而美貌的年轻女性,在卫衣外面套了一件宽松的羊绒大衣,坐在椅子上刷着手机,见他醒来起身说:“James,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崔融的声音有些虚弱,他睁开的眼睛很快又半合上,易静雯将单人病房的灯光调暗了一些,她拎着袋子装着崔融沾血的衣物,将手机放在他床头。
“孙思先生刚刚打了你两个电话,我接了第二个电话,告诉他你出了车祸在医院。”
崔融点了点头,他示意了一下,易静雯将床头摇起来,往他背后放了两个枕头,说:“我去叫医生。”
过了几分钟,医生来检查了一下他的瞳孔和脉搏,示意护士看一下他的输液情况,说:“崔先生右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有轻度脑震荡,CT结果排除了脑出血和颅骨骨折,建议留院观察一周,目前给了少量镇定剂和镇痛剂,如果恶心和眩晕加剧,再叫护士调整一下给药量。”
“不用了。”
药物带来的昏沉感很明显,他像沉溺在一片浅海里,各种思绪漫无目的地漂浮,崔融闭上了眼睛。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易静雯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偶尔抬头看一眼输液袋的情况,房间里只有她手指敲击着屏幕键盘发出的轻微声响,她处理完事故的理赔,心中稍微觉得有些奇怪。
她是维港人,从秘书室做到他的生活助理,在易静雯眼中,虽然崔融长了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但实际上他有好胜心、有攻击性。赛车、赛艇、拳击、赌马他样样都很感兴趣,典型的受着英式贵族教育长大的青年,享乐与工作一样重要,都是生命中值得投入的体验。
易静雯知道他在云京也偶尔会开快车,但他出事时开的是一辆宾利,这不像他想要开快车时会做出的选择。她心里想着,只希望他没有嗑药,她对现在的工资很满意,但也不想某一天被叫过来处理药物过量的问题。
相比几年前在维港,回到云京之后,老板的生活确实要无聊很多,他保留的乐趣基本只有拳击和围棋。
易静雯起初感到不理解,不过她偶尔去过本家一位崔先生的赏香会后,就明白了这种无聊,云京的格调在她眼中也很乏味,而维港的那些游戏,在这里又变得幼稚和野蛮,被无所事事的小孩子们塞满。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易静雯立刻过去拿起来,她看了一眼还闭着眼睛的崔融。
“谁的电话?”崔融的声音很轻,易静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