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这一切已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顾清本来冻得发抖,这会儿竟热出了一头薄汗,原本纷乱的思绪也拢到了一处。

夜色沉沉,薄雾氤氲。

顾清回过头往来时路看,若隐若现闪烁着村落的火光,和天穹边的星星交织在一起,叫人分不清宇宙与大地的边界。

“不能再回去了……”顾清喃喃自语,哪怕身边已经没有倾听他说话的塞拉尔,吸气又呼气,认命般侧首枕着自己的膝头,落在地上的手指把玩着指尖的嫩芽。

黑暗中,远远传来一声虚无缥缈的吼叫,在这样空旷的草原上,听不出距离。

“得做一些武器,还得收集食物,要一直往东走……”口中念叨着,须臾,顾清皱眉将手中的草屑丢进火堆中,发觉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一个人类要怎么独自在危机四伏的大地上活下去?

顾清这般想着,便几乎要被气笑出声,还不如像一只动物那样活下去,好歹有尖牙利齿,还能隐藏在兽群中。

而现在,那些猛兽不认识他,追逐在他的身后不过是想寻找曾经熟悉的猎豹。

它们无法理解熟悉的漂亮猎豹变成了陌生的“人类”,暴戾和残忍占了上风,便想要将眼前香喷喷的人拆吃入腹,再从骨头里找出一只猎豹顾清来。

黑色花豹凶残嗜血的眼神回荡在眼前,顾清呼吸一窒,手臂又应景地开始作痛,他暗骂了一声,胸膛一起一伏,侧身蜷缩在草地间,抱着自己的手臂小口小口地吸气。

“呜……”

倒霉,怎么这么倒霉?

这般想着,却愈发困倦,半梦半醒间,顾清恍惚意识到这片土地有种神奇的魔力:周遭风云变幻,这儿却静止不变,这样的土地打磨了性子,逼顾清坦然接受神明降下的一切恶意玩笑。

火焰燃烧飘出余灰。

风吹过树梢,裹在粗织布料里的新娘蜷缩进干草堆里,像初生的婴儿一般,躺进人类诞生之初的大地女神的臂弯里。

大型猛兽昼伏夜出,它们厌恶白日燥热,到了深夜精神雀跃,从黑暗中伸展懒腰,甩甩脑袋,一步一步在地上踩出巨大的脚印。

一只年轻的雄狮漫步在黑暗中漫步,柔软的草像流水一样扫过它的肚腹,它走得漫不经心,走走停停,嗅嗅这儿,闻闻那里。

偶尔它会站在最高的巨石上向下眺望,找不到目标,又发出懊恼的咆哮。

这样的举动就像挑衅,偶尔会误入其他猛兽的领地,领地的母狮被惊醒睁开眼睛,它们总是懒散的狮王在这一刻瞪圆了眸子,它嗅闻着,本能追上入侵者的气息,捍卫自己的王位。

月色下的猛兽一声一声地低吼,身后巨大的圆月衬得鬃毛飘扬,叫赶来的狮王一动不动,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压低了嗓音,缓慢摇头,颈上的鬃毛一根根竖起,俨然是进入了战斗的状态。

雄狮知道自己误入了其他狮子的领地,可它被更烦躁的事影响心情,这会儿随意地低下头去,月色下,一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瞳仁对上站在低处的猛兽。

只一眼,本能炸得狮王颈后汗毛倒竖。

眼前这只年轻的雄狮太过强悍,太过可怕,狮王低低在喉咙里呼噜,它的妻子们也跟着追寻到此地,金色的眸子在黑暗的树丛里一闪一灭。

母狮们鼓励雄狮残忍好色的天性,鄙视它们丈夫骨血里的一切软弱。

因而在看到这样一只更年轻更强悍的猛兽后,母狮的本能让它们低低地吼叫,并非威胁入侵者,更像是催促狮王上前血腥地缠斗。

狮王无法后退,更无法上前,只地低低地吼叫威胁。

肌肉一块一块鼓起,狮王微微向前一步,凶狠地露出犬齿,对年轻的示威者发出咆哮声,停驻在原地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