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打量着，小姑娘口中呼呼地吹陶哨，忽然又瞧见一双素白的云靴，银丝绣带，好看的很，目光往上移，顺着藕色的外衫，锦绣玉带，到那人尖尖的下巴，红红的嘴唇，和黑漆漆的大眼睛上。

好好看！

小孩比大人要更灵敏些，又细细地看着，便瞧出这漂亮的人似乎是瞧不见周遭的，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放在身旁，紧紧地扣在另一人的掌心里。

另一个人……

小童的目光移向一旁，瞧见一双冰冰凉凉的眼睛，骤然被吓了一跳，嘴角一扁，几乎被吓哭了，轻轻抽了一口气，长得好看，怎么这般吓人，比那山里的老虎都吓人。

这会儿下了山，谢辞才又后悔了，在那云宫他不必与云衡仙君这般贴近，而到了此地，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却能在擦肩而过时感受到行人往来，一时便只能紧紧握着身侧人的手掌，唯恐失去了唯一的支柱。

本来只想想法子逃跑，而今却弄巧成拙，倒不得不与身侧的倒霉仙君靠得更近。

“仙君……我，我想回峰里去，而今你已杀了人，不能再铸成大错……”谢辞咬牙低语，半是威胁半是求饶，明知道哪怕身侧人回答了也听不到，却也只能恐惧地恳求，只盼他能突然改邪归正，别再这般折磨自己。

忽然，身侧人手指一松，猝不及防，谢辞没了依靠，才踏出去一步又停在原地，一双眼睛茫然无措地注视着前方，心跳如擂鼓，“仙君？仙君”

手指又被人握住了，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左思右想间，却是愈发委屈，眼尾也跟着红了，抿着唇一声不吭。

原是有人挡在云衡仙君的面前，手中抱着一只敞开的锦盒兜售，“这位仙长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这里，我这儿有上好的仙草，全是从旁边这仙山里采的，对修为大有裨益，还有这灵兽蛋，可都是别处买不到的宝贝……”

他方才只远远瞧见丰神俊逸的两人，为了兜售直冲上来，而今走近了些抬眼看，心底忽地一惊，又瑟缩了些。

这人……

余光又瞥见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冰冷修士掌心里紧紧攥着另一人的好腕，不自觉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修士结为道侣并不算十分罕见，这般恩爱，光天化日下如胶似漆的却是罕见。

再定睛一看，瞧见一张极漂亮的面孔，与其上黑漆漆的眸子，这会儿面色雪白，茫然无措地凝望着眼前的虚空，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又被身前冰凉的气息惊得一哆嗦，正要让开，忽而又忍不住开口：“这位仙长，我这还有仙药，或能帮您的道侣治疗眼疾，可还需要……”

“让开。”

冰冰凉凉，并不显得十分愤怒，却叫人再也不敢吐出半个字来，小贩轻吞了一口唾沫，冷汗淋漓，低声道“冒犯了”，才匆匆侧身给那人让开了路。

眼见人走远了，才在心底暗暗腹诽，那般漂亮的道侣，可惜是个残缺的，而那冰冰冷冷的仙长深不可测，却连这眼疾都不帮身旁人诊治，实在怪哉。

谢辞只茫茫然跟着，偶尔鼻尖轻嗅着空气的气息，忽然，额上传来异样触感，再一伸手，摸到斗笠模样的东西与悬在面前的轻纱，气得咬牙。丘丘群一散酒肆酒肆六散一

“你将我弄成这模样……就没有半点愧疚！而今害怕人看到我，是觉得我丢你的人了吗？”

云衡仙君并不回答，只是抬起眼来，重新找到谢辞方才松开的手，一根一根分开了细白削葱的指头，掌心扣着掌心，又紧紧握在身侧。

他只是不喜旁人偷看谢辞。

这般牵着才好。

谢辞不愿这样握着，只是挣不脱，又怕云衡仙君当真松手冷眼将他留在原处，只能怏怏卸了力气，叫身侧人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