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小时,杜敬弛看着血水和蛆虫,就像看着碗里密密麻麻的大米饭那样平静。
这群孩子,杜敬弛深信不疑,一跤能把骨头摔出来。瘦得从娘胎里爬出来没吃过一餐饱饭似的,每回李响青递出去一颗糖,他们就用蛤蟆似的凸眼球紧紧盯着医生的脸,干枯如鸟爪子的手近乎疯狂地朝人掌心拿掏,贪婪得叫他心慌,杜敬弛忍不住想离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听见钟声响起就能放下一切,朝着那座圆顶钟楼,虔诚到愚蠢地合十,跪拜,祷告,着魔一样念念有词。
...无论男女老少。
以老王为首这几人忙碌得十分突出。
有时大虹早上刚准备出发,孟醇才驾驶米黄皮卡返回大营。物资以四天为时间单位大量消耗,不少雇佣兵对此感到不满,向主理的阿盲抱怨最终也不了了之。
通讯设备离开大本营没法进行联络,基地信号也受首都影响时好时坏,休息以外的时间变得极其难熬,雇佣兵们无所事事,卖命赚的票子花不出去,心头有郁气。
阿盲一边烤火,一边静静听大虹猴子讲事。
杜敬弛多看了他两眼。
文明社会早已给这类长相下好定义:碌碌无为勤勤恳恳,像一堵毫无特色的水泥墙,经久破败也经久不衰,早已学会对路人随手扔向它的垃圾报以无言,不成功同样不失败。
猴子蹲在大虹身边,抬抬下巴:“诶,那不北方营的人吗。”
大虹瞥到猴子枯黄的头顶:“本来伤的也不重,昨天就能下地了。...还有能不能找个时间把你这头毛染回黑的,难看死了。”
猴子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难看?哪难看!你审美不行,让阿盲说。”
阿盲擦拭着手里的枪,接道:“我也觉得不好看。”
猴子窜到杜敬弛轮椅旁,扶着他肩膀左右晃:“呸呸呸,你审美也不行,你俩都不行让少爷说!快点的!你说。”
杜敬弛舌头顶顶门牙,瞟大虹的时间比瞟阿盲少几秒,给出了一个让猴子为之刺挠的回答:“一般。”
“一般?”猴子眯起眼睛。杜敬弛那是走在时尚前沿的先锋,说出口的评价自然比另外两个大老粗有分量,但这显然不是他想听的东西。猴子把脸凑到杜敬弛面前,算轻细的声音往低压了点,哑哑地说:“那你分析分析我适合哪种颜色?”
阿盲把擦好的枪塞猴子,站起身,抻了抻腰:“你把脑袋染的五颜六色给谁看哪?”
大虹接过另一把枪,准心干净得像换了块新玻璃似的,她放下来,朝阿盲笑夸:“老狙击手擦的就是干净!”
女人小麦色的皮肤覆着一层细汗,时橙时黄,被火烤的。
猴子往杜敬弛头顶一拍:“哎!跟你说话呢,你看我虹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