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拿出三脚架,下面点着酒精灯,上面化开树蜡。
化开的树蜡被他用蜡刀涂抹在中衣下摆上,都涂成小哇部落各个图腾。还有多的,他就在腰带和鞋面画了简笔的山川日月、花鸟鱼虫。
待树蜡凝固,江济堂拿出大陶缸,在里面放入浓缩的靛青染料,然后把中衣丢进去,把腰带、鞋子、发带和腕带都丢进去。至于外罩衫,只把流苏尾巴浸入,稍稍染上颜色就拿出来。
然后他把浸泡着染料的大陶缸和外罩衫都放进任务者背包,调整温度和时间流速。
过几分钟拿出来,这些衣物和流苏都已经染上颜色,只是颜色还很浅。他将衣服拿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清水漂洗了几遍,丢进任务者背包‘晾干’。
再重复之前的染色过程。
如此三次,中衣、腰带、鞋子、发带和腕带都已经成了漂亮的靛青色,只有原本涂蜡的地方,因为蜡自然龟裂而呈现出冰裂纹。虽然因为江济堂的技术问题有一点颜色不均,但问题不大。
而外罩衫的流苏,都成了漂亮的渐变色。
他将漂洗过的衣服放入清水中煮开,高温脱蜡,冷却后拿走凝固的树蜡,再把衣服拧干晾晒,就是最终成品了。
衣服还有点皱皱巴巴,他就用便携式的挂烫机烫平整,一套靛青色的祭祀舞衣出现在面前。
这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哪怕有任务者背包作弊,他也花了不少时间,更是累够呛,因为经常要弯腰,腰都要断了。
这个时候,外面的小哇部落已经准备好了祭祀用的东西,也把石台清理干净。
安坐在帐篷里仰望天空,表情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父亲有些担心,还有些愤恨。
安原本有属于自己的祭祀舞衣,但她脱离高山部落的时候,他们以‘安既然不是高山族人,就不能带走属于高山族的任何东西’为由,抢走了骨笛和一身衣服之外的其他所有私人用品。丝毫不顾及安这么多年行使未来巫的责任,为他们提供治疗和赐福。
他又恨自己无用,不能给孩子提供帮助,还连累了她。
“阿爸,不用担心,祭祀开始前,我的祭祀舞衣会出现的。”安虚弱地笑笑,其实她并没有什么信心。
作为沟通人类和神明的存在,身为巫,曾经她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把握,但自那一次祭祀后,心就留了裂痕。
她怀疑自己作为巫的能力。
巫,真的拥有神之力?
神真的存在吗?
她姆妈驱赶她,从来不是因为疼爱幼儿,或者说,不仅是疼爱幼儿。她决心将她驱逐,是因为她触及了巫的存在价值和根本利益。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兽神!
图腾之力,乃是人之力!
所谓沟通神明,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巫的力量,是族人之力的聚合,来自族人,又传于族人。
安想着高山部落为献祭神明,屠杀幼儿,破腹取心,她牙齿发冷。
然而若要否认一切,她不但是和千千万万的巫站在了对立面,更是和笃信神明的族人站在对立面。
那时不但姆妈要杀她,阿爸,高山族人,小哇族人都要杀她。
安只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在溺水的人,张开嘴,吞咽下河水,死得更快,可不张嘴呼救,也是一个死。
安的父亲看到女儿的样子,以为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他便指着外面,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从未见他们这样快乐,安,你给了大家希望,让大家有信心过得更好。不管祭祀结果怎么样,我们部落有巫了。”
在他的概念里,安是因为天赋不佳被舍弃的,他不知道事实恰恰相反,安就是天赋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