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缇凝视她。

冯洛仪清冷幽美,是这世间唯一与他行过鱼水之欢的女子,是他孩子的生母。

沈缇认真地思考,而后回答:“大约,相敬如宾。”

冯洛仪想对他笑一笑,可眼泪却滑落腮边。

她放弃了强笑,闭上了眼睛,泪水长流。

冯翊俯着身,手肘压在膝上撑着额头,面孔对着地板。

冯洛仪仰起脸,努力把泪水逼回去。

她朝沈缇走近一步,福身行礼。

“落难之时,全赖郎君搭救。郎君恩情,妾没齿难忘。”

除了沈缇,众人俱都吃惊。

冯翊愕然抬起头:“洛娘?”

他道:“洛娘,你有孩子啊。”

在大多数人尤其是男人认知里,母亲怎能离开孩子,怎能主动离开孩子。

当一个女子生了孩子,她就被绑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但冯洛仪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擦去了刚流出来的眼泪,没有回应兄长。

她看着沈缇。

那年沈缇只有十五岁,还不满十六,力抗父母,留下了她。

若没有留下会怎样呢?若被送回乡里会怎样呢?

或者就会落到洛琳的境地。

那样,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家了。

“沈郎。”她笑着,但眼泪止不住,一串串,“愿沈郎仕途傥荡,前程无量,来日,位列名臣,名录青史。”

沈缇抬手:“愿洛娘你,重梳婵鬓,解怨释结,既离我家,再登名媛之列,另聘高官之主。”

她福身。

他回礼。

明明是郎君如璧,美人如玉。

明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明明是彼此的初知人事。

命运与沈缇和冯洛仪像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但这一礼行完,起身。

两个人都觉得肩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四年。

四年的时光结束了。

少年与少女跌跌撞撞摸索着走过这段人生,在这里分手,各奔前路。

“二哥。”冯洛仪道,“我们回家吧。”

这一次,她是真的能回家了。

冯翊道:“好。跟哥哥回家去!”

照香有点焦急,几次到院门台阶上在夹道里张望,咕哝:“怎么还不回来?”

她的主子一走几个月,好容易回来一趟,怎地去半天还不回来呢。

照香莫名不安。

月梢道:“别是又走了吧,又不带你。”

照香险些气死,狠狠地“呸”了一声,进屋去生闷气。

她是跟着姨娘一路从大牢里过来的,姨娘怎会不带她。

但冯洛仪就真的没有带她。

秦妈妈带着人来了,宣布封院。

“冯姑娘大归,以后家里没有姨娘。”

照香人傻了:“我呢?那我呢?”

秦妈妈看了她一眼,傻丫头,冯洛仪为了做冯姑娘,连松哥儿都不要了,怎会要你。

“你旧主子对你有安排的。别怕。”她道。

秦妈妈宣布了冯洛仪留给跨院诸人的安排。

“伺候一场,也是缘分。照香嫁妆银一百两,月梢二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