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莳自嘲地笑笑。
沈缇走过来:“怎么了?”
刚才视线从镜子里对视的时候还没什么。怎地移开了视线,她好像不开心了起来。
“累了。”殷莳在镜子里对他微笑,“今天想早点睡,你也早点过去吧。”
参加宴会确实累。尤其是她是儿媳,在外头得侍奉婆婆,与他们男子不一样。
“好。”沈缇说,“我用过晚饭就走。”
他能觉出来她今天的笑有种不实之感。但他想她可能是真的累了。
晚上他还是去了冯洛仪那里。
照香很惊喜,因为沈缇今天来的比平时早。
冯洛仪自然起身相迎。
沈缇看了冯洛仪两眼:“怎么了?”
是他变得敏感了吗?总觉得今天冯洛仪的情绪也不太对。
“今天家里可是有什么事?”他问。
冯洛仪心里一惊,忙道:“与平日一样?怎了?”
沈缇颔首:“……没事。”
时间还早,尚不到就寝的时辰。沈缇在榻上喝过茶之后,看到了斜斜搁在那里的琴。
“洛娘。”他道,“弹首曲子与我听听。”
冯洛仪今天并没有弹琴的心境,但沈缇开口了她怎能拒绝,只得将琴抱过来,抚弄两下,嗡嗡弹起。
沈缇一直垂眸听着。
过了片刻,他忽然伸出手,按住了琴弦。
冯洛仪怔住。
沈缇抬起眼。
“洛娘,你的琴音是乱的。”
??[98]第 98 章
第98章
冯洛仪垂着眼。
沈缇的手手指修长,骨节有力。指腹上有读书人特有的笔茧。
自幼手腕悬着沙袋练字,稳如磐石,从不会抖。
现在那手按住了琴弦,冯洛仪细细的手指便拨不动。
“洛娘。”他说,“有什么事我都可以给你做主。”
“我说过,不会让人轻慢你的。”
“洛娘。”
沈缇的声音既温柔又坚定:“我说过的话,你忘记了吗?”
他说过她的后半生尽交给他,不必怕。
冯洛仪没有忘,但……
她闭上眼睛,睁开,头垂得更低。
“无人轻慢于我,是我自己做了错事。”她说。
沈缇的声音问:“你做了什么?”
冯洛仪沉默片刻,说:“我给夫人做了双鞋。”
沈缇声音静默,片刻后,确认:“是夫人?不是少夫人?”
因为“夫人”、“少夫人”这种称呼其实是相对的。
譬如殷莳在家里就是少夫人,沈家少夫人。但当她在外面的时候,因为丈夫姓沈,她会被别人称为沈夫人。
冯洛仪深深地垂着头:“……是夫人。”
那只按着琴弦的手收了回去。
许久,她听见沈缇的声音问:“经过少夫人了吗?”
他的声音已经不复温柔,变得冷硬起来。
冯洛仪知道,此时她最好能哭。
浅浅地哭,让泪痕划过脸颊,又不损形象的哭。她了解自己的美貌,也知道怎样哭能更好看,更楚楚可怜。
可偏偏,那曾经干涸不了的眼泪,此时一滴也挤不出来。
因为这不是命运的碾压,这是她自己主动去犯的错,明知而故犯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