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彦凝视那道蜿蜒的水痕,直到它消失在排水口边缘,他才腾出手去拿浴巾,潮湿空气里顿时灌满布料摩擦皮肤的窸窣。

让情绪如浴室水汽般无孔不入,既粘稠到令人窒息,又虚幻得无法捕捉。

还没听到姐姐的道谢,他已经慌张离去。

当芜斯意穿着睡衣回房间的时候,芜彦已经在铺床单了。

房间里是黑的,这个大活人在残余的月光下自如地动作。

她畏光,所以没有开灯,阴森森的白炽灯亮起来照得刺目,太惊悚。

瞥了眼那被抚顺得平平整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的被褥,她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还有一位民兵?”

芜彦手一顿,转而掀开被角,似乎是说既然洗好澡了就快快入眠吧。

而芜斯意似乎突然想起自己回家使唤了他那么久,也该问候问候他。

“今晚怎么这么迟还不睡?”于是她摸着黑用手摸上他的脸,轻拍,“失眠?”

借着点月光,她能费劲看出芜彦的手语。

姐姐不在,睡不着。

她挤出笑说:“担心我啊?”

为什么才回来?

“工作,早上没跟你说吗?”

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信之不疑问,而是牵着她的手不放,在她不太柔软的掌心里写字

见了谁?

“能见谁啊?今天特别忙。”

他执拗地加紧了抓握的力道。

前男友。

看着芜彦黑润的眼睛,芜斯意毛骨悚然。

你个小哑巴,还会跟踪人了。

“你……”

可是身体上的疲惫被已经让她脑袋昏沉,眼皮打架,她揉乱他头发的动作比往常重,老一套地安慰:“小孩子管这些干嘛?乖乖睡觉,明天姐姐给你带蛋糕回来。”

芜彦的气息重了一分,芜斯意觉着公`众-号:兰。生。柠。檬此刻指缝间缠绕的不再是小孩的软发,而是少年人滚烫粗粝的体温,这认知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疹子。

他退了一步,胸腔伏动,好像在生气,夜色中,他的右手动作了一下,一颗草莓色的硬糖没入唇间。

“这么晚了你还……”

芜斯意一顿,又不想说太多,于是把他推出房间,隔着褪色短袖都能摸到他凸起的脊椎骨。

“待会儿记得刷干净,上个月才去过诊所补牙。”

家里可没多少钱。

第0002章 第2章 原来哑巴的血也是涩的

都说芜家姐弟关系好,弟弟腼腆乖巧,成绩优异,姐姐更是盘靓条顺,十里八方的好学生。

街坊邻居提起他们,总是赞不绝口,仿佛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完美姐弟。

可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水火不容。

或者说,是芜斯意单方面容不下芜彦,哪怕他是她的亲弟弟,至于原因,实在复杂。

复杂到这一晚,她又做了那个缠绕多年的梦。

“这个哑巴是你弟弟,认清了吗?”

芜斯意还记得父亲的力道大得恐怖,揪着她的头发往书桌上撞,桌角硌进颧骨,她像极了菜市场里被拍晕在案板的鲫鱼。

摇摇欲坠的吊灯,蓝青色的玻璃窗,茶几上的用来装零钱旧糖罐,她的目光随着木偶般被提溜着的身体乱晃。

最后,愤愤瞪向角落里的小身影芜彦。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抱着那只破旧的玩偶,眼神怯怯的,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动物。

暴力之下,与恐惧一起强盛滋长的,是她不服、失衡的念头。

凭什么他总是那么无辜,那么乖巧,而她就要承受所有的责骂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