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的解释比“人死账消”这四个字本身更难懂,胖花放弃了向一号询问。
她和土崽讨论着,试图理解这个词。
“这是说什么呢?”乔老师从外面买菜回来了,她挺震惊:“你们一年级还考人死账消?”
土崽将报纸递给了乔老师,乔老师将菜放回了厨房,随手接过报纸看着。
看着看着,她脸色严肃起来:“是好人啊。”
她感叹着:“那个盆子的父亲之前在附近村里给人盖房子的,借了一些钱,买了建筑材料。结果出了意外去世了。”
“当时有人劝盆子妈妈人死账消,把债赖了算了,但她坚持还钱。”
“她把那批货转手卖了,得了一些钱,但还有不少钱要还。”
“之后她一直在打工,赚了点钱就还一点账,盆子长大了,和她一起打工还钱,前几年才把账全部还清。”
“本来以为要有好日子了,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胖花忽然开了口:“所以盆子妈妈一定要还我们的钱。”
这是她一贯以来的原则,她从不欠人什么,身无一物却活得坦坦荡荡。
一号沉默了,他开始尊重这个女人,于是不再羞辱她的儿子。
“你们那天不是看到了全程吗?”乔老师催促:“快去给盆子作证吧。”
“你们去吧,我晚点做饭。”
他们三个出了门,向报纸上说的地址走去,那里已经有一些人了,工作人员正在登记大家的姓名和地址。
一号登记之后,土崽开了口:“土崽,我叫土崽,我也看到了。”
“还有我,我叫胖花!”
“小朋友?”工作人员看了看胖花和土崽:“小朋友也算数。”
一张纸都快写满了,有当时桥上路过的人,也有帮忙递木棍的,看到新闻后,大家都过来了。
工作人员将他们说的情况简单记录后,再让来作证的人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名字签在一张表格中,共同地还原一个事实。
不时有人去问工作人员:“啥时候能认定成功啊?”
“快了,快了,”工作人员耐心地解答:“人数够了,我们这边走一下流程,证书就能下来了。”
但经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大家签完名字后,又前往了医院,他们去了盆子的病房,给盆子妈妈送了钱。
都是普通人,钱不多,但都是心意,希望盆子能快点好起来。
盆子已经不在病房里了,前天夜里,他情况危急,被送到了重症病房内,盆子妈妈自己在普通病房等他。
短短几天时间,她显得苍老了很多。
又要缴费了,她没钱了。
盆子的情况很严重,她的奔头也没了。
大家来捐钱的时候,她一言不发,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在大理石的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次,她没说会还钱了。
她不知道盆子能不能活下来,如果盆子死去了,那么她也没有活着的念头了。
当年她的丈夫去世了,她还有盆子,她知道自己会活下来。
活着的人,就不能亏欠别人,她男人的账,她来消。
但现在她并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了,于是不敢做出任何承诺。
她不敢也不想接这些钱,但盆子还在重症监护室。
她只能一个又一个地磕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和不安。
胖花并不能看出区别,她只能看出一些区别,小声和土崽说:“今天她不说还钱了。”
一号却已经明白了。
在她的绝境中,她的尊严和盆子的生命中,她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