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陆太尉与陆使君还在,何至于叫敌人打到淮南流域?当初,陆使君可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支撑了一个多月……
众人纷纷感慨,碍于皇帝却不敢暴露出来。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寿春圆月如璧,高悬于深蓝天空之上,光焰如冰,在盛夏六月的天,透出丝丝凉意。
三日前,寿春城东门被破,守将萧子良眼看大势已去,命手下人将自己捆绑起来,送出城门迎接斛律骁。
三日后,城中受降仪式已毕,各个城门关口都换作了斛律骁自己的人,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进驻寿春。
寿春城中原还有三万俘虏,他将俘虏分散至各营,勒令手下士官一视同仁,不得欺压。又与百姓皆约法三章,严令军士不得扰民,是而几日过去,城中风平浪静,并未遭遇大规模的哗变。
萧子良将从前的淮南刺史府收拾了出来,请他下榻,斛律骁眸子微眯:“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俊眉微低,不怒而威,萧子良吓得战战栗栗:“回殿下,这儿是从前的淮南刺史府,是城中最好的馆舍了。寒舍简陋,不足以迎您下榻……还望殿下莫要嫌弃……”
这话萧子良说得违心。
自陆家出事后,他嫌这里晦气,并未入住反而命手下人封存了起来,直至近日才拾掇出来迎接斛律骁。
手下那帮蠢货还曾建议他在城中广寻美女进献,但他打听过了,魏王自他那个南朝妇人病逝后多年来不曾娶妻,未必有心。那妇人又是陆衡之的妻子、艳绝江左的谢氏女,曾在这里住过,睹物思人,也许,魏王会喜欢这份礼物才对……
斛律骁心思复杂。
这里既是淮南刺史府,一定封存着她和那人许许多多的回忆。也难怪她始终不肯同意与他来寿春……
而若是陆衡之还在,自己哪有那么容易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这座淮南重镇。
他收回神思,道:“带孤进去瞧瞧。”
萧子良点头哈腰的,毕恭毕敬迎了他进去。三进制的一座馆舍,前头是议事之所,最里面才是寝房。馆舍古朴,玲珑有致,倒是很典型的江左风格。
花木前日才修剪过,因久未有人居住,都长得茂盛蓊郁,月色洒下来,几乎漏不至地面。
正房之前却有株红豆树,已长得高过屋檐,茂盛至极,树枝上坠满了明黄灯笼。
斛律骁脚步暂停:“你们可都识得,这是什么树?”
他问身后跟着的封述和十九。
十九摇头:“回殿下,属下不知。”
封述借着烛光看仔细了些,微笑着应:“回殿下,这是红豆,臣幼时在渤海家中庭下亦种了一些,虽眼下还未开花结果,但臣认得,不会出错。”
萧子良脸上的笑便僵滞如泥胎木塑。红豆又名相思子,相传是汉时思妇所化。他已事先打听过了,这树是魏王妃昔年来寿春探亲时所种的树苗,而今才只五年,已然亭亭如盖。
而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魏王说的。自己只是想令他睹物思人讨好他,可不是上赶着给他送帽子。
斛律骁负手在后,闻言神色微僵,又问萧子良:“你可知这树是谁种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