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骁一噎,顾月芙果然又在拿这件事挑唆了,也不知阿窈信了没有。他眉棱微挑:“这是自然。陆衍乃梁国之柱石,我这样做,是为了让梁室自毁长城,尽失人心。”
“他是梁人,我们是齐人,各谋其政,各为其主,我有错吗?再说了,下令的是他们梁朝的天子,与我何关?”
斛律岚越听越失望,末了,终于忍不住哭着控诉:“那长兄就没有想过阿嫂会有多伤心么?她本来好好过着她的生活,有爱她的丈夫和家人,你却要硬生生毁掉这些!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阿嫂吗?为什么你的喜欢却要伤害她啊?逼死她的丈夫还不够,还要害死她的公婆,欺她骗她!这就是长兄的喜欢么?”
“长兄万事只想着你自己,根本不为他人考虑!”
被往常视他为父的妹子这样控诉,斛律骁脸上有些挂不住。怒道:“斛律岚!你有完没完。”
心间却升上一股无力之感,因他知晓妹子说的是对的,前些日子,见妻子为陆衡之的死一蹶不振伤恸过度,他甚至开始后悔今生的强求。她不爱他,他给她的都是伤害,她和陆衡之在一起时比现在快乐得多……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来不及了。从前做下的孽,也唯有用谎言维系。他眼下所得到的的一切,都是靠谎言得来的水中月、镜中花……
既是虚幻之物,终有一日,会再度失去。
兄妹二人无言以立。斛律岚噙着眼泪无声饮泣着,忆起北邙山下那座新坟便心伤不已。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伤心,分明她是讨厌那个人的,如今想来,却觉他很可怜很可怜。
平心而论他并不算一个很坏的人,为什么上天如此不公,要夺走他的全部。而自己、而自己……也不过是天道的帮凶……
斛律岚噙泪垂首,无言退了出去。晚间,借口思念母亲,搬回了寿丘里。
而顾月芙回来后也搬离出府,她的小丈夫如今在禁军里当值,又一次来找她,她便顺势搬了出去,斛律骁见她识趣,便看在谢窈的面子上放了她出去了。
至于谢窈斛律骁分明感受得到,她待他更冷淡了。不管人前人后,总不要他亲近。仍旧每日将自己关在屋中,消极度日。他体谅她痛失所爱,对他难免心存芥蒂,不愿见他,虽然神伤,却也只能放她自己想通,一连许多日都歇在了书房里。
先时事发之时,三省九寺的长官们都在塔上,一场大火将朝廷几十年的精英消耗殆尽,朝廷政务几乎崩溃。斛律骁和太后商议,先是宣布立先帝堂侄、年仅六岁的高阳王高长涟为帝,又将原来的副职、属官晋为正职,接手长官们原来的政务,趁此安插了不少自己的人进去,迅速稳定住朝廷局面。
同时,派人前往边境晓喻守将稳定人心,调兵前往南境陈兵,防止梁朝趁虚而入。
当日永宁寺塔上行刺的伶人已大多抓住,全部处于车裂之刑,用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朝廷开始严加防备南人,严刑拷问南朝使团,并将刚刚入境、尚不知晓京中剧变的第三批南朝使团执送洛阳。
可即便如此,消息究竟未能隐瞒多久。六月下旬,建康宫里的君臣们还是知晓了永宁寺中之事。大臣们深受震动,以尚书令谢简为首,联名上书请求为陆氏平反。梁宣怀帝萧子靖不得已下令赦免尚在流放之中的陆氏其余族人,免去陆氏的谋反罪名,将匆匆埋葬于乱葬岗的陆衍夫妇迁坟重新安葬,追封加官。又下罪己诏,检讨自己的过失。
内心则十分窝火,这夜回到式乾殿里便开始破口大骂谢简:“老东西真是越来越不济了,还当朕是七岁天子,由着他摆弄!”
“是啊,”手底下几个宦官在旁帮腔,“谢令公也不想想,北边对陆衡之恨之入骨,咱们现在为陆氏平反,倒好像是陛下您撺掇着他烧塔谋害了他们皇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