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虹看她咳嗽不止,不禁笑:“怎么了?”

梁穗咽了咽喉咙,挑了个诙谐的方式应答:“这些话听完,我还能出去吗?”

苏虹也笑回:“现在可没人能捆住你。”

毕竟另外一个人,也捆不住了。

“不过这件事,你还是不要让既白知道了。”

梁穗被她话里的转折带回到事情的本质上,稍微缓和的气氛也在此过程往下扯拉。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性格偏执,从小缺爱,在情感上就是比常人要激进。”苏虹指腹悬着茶杯口,看着玻璃窗外的庭院,“因为陈家只会培养疯子,他与他父亲的区别只在于觉悟的早晚。”

她们步步筹谋,期望这一切都在数年后的今天成为既定的结果,却还没来得及挂上胜者姿态,那个老东西倒是先一步觉悟了――遗嘱里,他将名下所持股权全数交由艾琳娜以个人名义分配,浩繁的金融资产四六比例划分给顾九方与陈既白二人,余下些零碎的保险权益、房产车辆……也依次落在以苏虹为主的直系亲属中。

他与香港主家分离多年,当他人之将死,发现谁也无法掌控,竹篮打水一场空,终于肯照照镜子,直面从前那个丑陋的自己,再为之弥补,迟来醒悟。

“不一样。”

梁穗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她的话尾否认,被苏虹看过来,她眼神迟疑,语气仍坚定:“虽然我不算特别了解他父亲,但他,怎么样都不会是他父亲那样的。”

“他们肯定,一点也不像。”

苏虹神情微滞,对她下意识的维护流露一种奇异神态,又很快挂笑继续说:“他也有过梦想,在一切变故之前,他举着爱不释手的佩剑说要拿到斯坦福击剑运动员的offer,后来他的确拿到了,年纪轻轻,多么优秀,他母亲告诉他、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不是他的路,那不在‘可控范围内’。”

而梁穗当即就想起了刚才在书房看见的那一柜子奖杯奖牌,放在最后,最末尾,被深深埋葬,和她亲笔写下的贺卡一起。

她感觉到腹腔内的气压逐渐迫己,呼吸凝沉地攥住了裤腿。

这就是他的正轨啊,他该有的成长模式啊。

无论他的内核多么明朗、善良,都会被日复一日地吞食,他失望透顶,懒得抗争,在所谓的“他的路”上走到极致。

“他曾经,也很爱他的母亲。”苏虹这么说。

梁穗都听得讽刺极了:“可他母亲却选择把他当成争名逐利的工具。”

难怪他连胎记都要纹身遮盖,梁穗如今回想,发现居然有这么多被她忽略掉的瞬间,拼拼凑凑起来,是这样一个陈既白。

她还有些难过,想到两年前,她也曾是推波助澜的一环。

她想过逃开他,却从没想要伤害他的。

苏虹听出了她语气里浓厚的责怪意思,心说他们还没断绝关系呢,这样以后儿媳见婆婆,该是什么场面。

思及此,还是打算多说一句:“有得必有失,人活一辈子怎么可能事事两全,对于Elena来说,她或许先是她自己,才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完全,就是一个精致的、强大的利己主义者。”

……

艾琳娜在得知完遗嘱内容就准备飞回纽约,对于陈道全的幡然醒悟,她很是欣慰,临走前还冲了那老东西一句,说自己一定会经常去向上帝祈祷他的遗嘱早些生效。

多年来这性情始终如一,也是唯一一个笑脸欣然走出宅第的,看她儿子眼光都顺了不少。

陈既白见门廊那儿率然身姿远去,意味不明地嗤了声:“升官发财死前夫,这顶配人生终于要让她过上了。”

身后轮椅上输液的男人脸又黑沉几分,接连被两个人呛得要晕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