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从护工的八卦聊天中知道了。
沈父已死,死得比沈确夫妇还要早几年,沈夫人没法把长子的死怪在沈父头上,于是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了沈倦。
她留下的遗书里通篇都是对沈倦的指责和谩骂,言语恶毒超乎想象,实在很难相信是一个母亲留给自己儿子最后的,也是唯一的遗物。
沈倦打开了那封信,信纸展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字迹扭曲,带着一种疯狂与绝望。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刺痛着沈倦的心。
想到自己当初没能阻止哥哥嫂嫂出门,然后第二天早上,接到了通知让他去认尸,出门时两个活生生的人,回来的却是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再想到在外流落四五年,好不容易回了家,却依旧没有爸爸妈妈的嘟嘟……
沈倦心中的自责和愧疚不可避免地一点一点地加重加深,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不停地质问自己,为什么当时没有更坚决地拦住哥哥嫂嫂?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出门?为什么出意外的不是他?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和软弱,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嫂嫂,对不起嘟嘟。
在心理的折磨下,沈倦没法再去面对嘟嘟,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像儿时被打被骂了后,只能把房间门反锁,躲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获得短暂的,片刻的喘息和轻松。
然而只要离开了那个小小的避风港,一切的煎熬都会瞬间蜂拥而至,压得他更加喘不过气。
裴听檐久久凝视着脑袋深陷在枕头里的青年,那苍白虚弱的面容令人心疼,眼中的疼惜之情浓郁得仿佛要化作实质凝结而出。
他缓缓翻身上床,动作强势而坚定,将青年紧紧搂入怀中,脸贴着对方的脸颊,声音温柔到不可思议 “没关系的,倦哥。如果你不想面对,那就不面对,如果你想哭,也可以哭出来,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每个人都可以脆弱,也可以躲避。”
并不宽敞的病床被两人挤占,空间显得有些拥挤,但裴听檐只能侧身躺下,而沈倦也只能同样侧卧着。
然而,身后那坚实宽厚的胸膛,透过单薄的衣物传递过来的温暖,却让沈倦感到一丝安慰。在这昏沉的时刻,他感觉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寒冷,那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渐渐消散,让他能够稍作抵挡。
沈倦紧闭双眼,冷白色的灯光洒落下来,将他苍白的脸色映照得更加明显,面容显得无比憔悴,嘴唇的颜色也微微泛着苍白,仿佛失去了生机和活力。
泪珠从他的眼角悄然滑落,迅速融入鬓角之中,消失无踪。
“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否定,让沈倦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困境。
沈倦终究是把那份言辞激烈,满纸恨意的遗书放进了心里。
他的喃喃自语很小声,细若蚊吟。
裴听檐好像听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可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怀中的人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噩梦般的恐惧,遭遇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