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沈氏的情况,说是水深火热也不为过。
现在,除公司运行的必要开支外,沈遇已经最大程度地减少非核心商业活动的支出,仍面临着资金周转困难的情况,
而这四面八方的箭头,曲曲折折,最终都不约而同地指向眼前这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合同生效的那一刻,这些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周瑾生的嗓音低沉而疏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沈遇,这是对你最有利的合同。”
沈遇沉默。
周瑾生懒洋洋丢出诱饵,耐心等待着猎物的咬钩。
沈遇深呼吸一口气,屈辱和不堪再一次涌上心头,就像在蓝海湾那一次,这些从出生起就养尊处优的人,傲慢与自负仿佛与生俱来,向来唯我独尊不可一世,能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践踏他人的自尊,看人就像是在看眼底的尘埃。
所以他想往上爬。
蓝海湾的那瓶几乎洞穿胃部的烈酒,那些嘲笑的目光与打量,就像埋藏在沈遇内心的一粒种子。
虽然日复一日不见天日,但累积已久的不甘、屈辱成为新的水分与养料,让这颗种子突破深深的地层,破土而出,重见天日,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古人借建木登天,这棵大树,则是沈遇的建木。
所以他会用尽一切,无论是卑劣的,还是错误的,他的这双手都会牢牢抓住这棵向上的大树,即使双手被荆棘被刺穿,即使手骨因重力断裂,即使鲜血淋漓,他都会不折手段地往上攀爬。
这上京城的煌煌夜色里,应该有他啊。
但再一次面临同样的处境时,再一次感受到这种深深的无力与屈辱时,再一次遇到周瑾生时,沈遇还是很难做到冷静。
沈遇深深吐出一口气,他把合同摔在桌上,声音里带着怒气:“什么意思?”
周瑾生重新靠回沙发,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手上的指戒,显示出他的耐心告罄:“我认为合同上已经写得够明白了。”
现在做出这副抗拒的表情?
真是好笑。
周瑾生:“沈遇,各取所需的买卖而已。”
好一个各取所需。
沈遇想骂人,耻辱感像是火苗一样越烧越旺,尤其眼前这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这人羞辱人的手段和蓝海湾那一次没什么区别,以前还知道当着他面装好人,现在不一样,都不屑于装了。
沈遇压抑着怒气,拒绝道:“我不签。”
周瑾生垂眸,暴虐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转动指戒的动作一顿,眼珠小幅度上滚,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弧度:“行。”
?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
得到的回答出乎意料,沈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去观察周瑾生的表情,自然无果。
不过已经确切得到周瑾生的答复,虽然以沈遇了解,这个人没什么言出必行的自觉。
沈遇将信将疑地站起来,宋时往旁边挪动位置给沈遇让出空间,沈遇狐疑地扫他一眼,冷面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给反应,更没伸手拦人。
沈遇试探地往外走了一步,没人阻止,于是三步作一步,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书房,一路畅通无阻下了楼梯。
一路上都没看见什么人,连侍者都没有,沈遇一开始还不清楚这是哪,现在一路走来,价值连城的雕塑名画等艺术品错落有致地摆放一路,柔和而优雅的光线下,所过所见之处无不求之以精益,无不饰之以瑕美,连手工地毯最上面的那一层细绒都白到发光。
他逐渐知道周瑾生把他带到哪儿了。
周氏祖宅,周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