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雪狐这突如其来亲昵的动作,也因为那双像极了某个人的眼睛。
闻流鹤手中力气一松,下意识松开雪狐的四肢。
雪狐伸出舌头舔舔湿漉漉的毛发,埋下绒线团子般的脑袋,耳朵一垂一垂,前肢慢慢爬上他的腿,然后在他失温的怀里蜷成一团,驱散着他身体的冷意。
闻流鹤动作僵硬,腰身绷直靠在冰冷的崖壁上,不太明白事情怎么会莫名其妙发展到这种地步。
但终归有利于他。
想明白这一切后,闻流鹤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把手掌落在雪狐的脑袋上。
小狐狸蹭蹭他的手心,便不再动静了。
闻流鹤垂下眼皮,虽然是只未化形的妖兽,出生懵懂,却知道惧他事就要讨好他,不像人,如果害怕他,便会寻众而来,用莫须有的口号和罪名来行私欲之心。
这样想着,闻流鹤把手伸到雪狐的腹部,雪狐用那处呼吸,触碰到一阵温热,雪狐被摸到柔软的敏感处,耳朵颤颤,并不敢动静。
于是三个月,就这么熬过来了。
大雪过后,白雪皑皑,松树的清香被雪水湿润,变得更加浓郁。
思过崖三月的阵法开始松动。
雪狐当初应该是在结阵尚且不稳时掉入其中,如今阵法松动,便立即找准时机,趁着阵法松动快速蹿出思过崖。
闻流鹤醒来时,那股熟悉的热源已经离他远去,他伸手一摸,摸到一片苍茫的空气与冷意,锋利的眉头顿时一皱。
他都不打算剥皮了,这小畜生通灵果真只通一半,跑得还真快。
雪狐四肢蹿上雪峰,往山而下,在堆雪深厚的阶石处,与撑伞上山的白衣仙人狭路相逢。
仙人垂眸看它。
狐瞳瞬间失光,四肢软倒在地,顷刻间化作点点雪光散入仙人雪白的长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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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素白的伞面上,几乎与其融为一体,沈遇将分身收回,捕捉到片刻的记忆,脚步不由一顿,这孽徒,手往哪摸呢?
算了,反正只是担心闻流鹤被冻死分出的一缕分身,又不是共感共情的存在,沈遇踩着云履,往思过崖走去。
阵法破后,闻流鹤乘着断剑飞出,收剑入骨。
漫长的雪梯将云端与人间勾连,天气稍稍回暖,山峰覆雪的轮廓在阳光与云雾间若隐若现,闻流鹤远远便看见沈遇。
白衣黑发,点在雪山之间。
看见来人的瞬间,闻流鹤眉头忽地皱起,两人的距离很快拉近。
闻流鹤冷着脸往旁边走,就要擦过沈遇的肩膀往下走,就被一只手抓住手腕,闻流鹤皱眉看去。
沈遇低垂着眼睑,他自幼被授以正道,这三个月他自己也有思考过,究竟是论迹看人,还是论心看人。
闻流鹤虽有杀心,却并未真正伤人,罚三月禁闭,从闻流鹤的角度来说,确实足够委屈,但如果没有重罚,又怎么能稳住他这一颗杀心?
沈遇年长于他,又是师长,知他心中肯定怨怼颇多,便率先开口,嗓音含着淡淡的笑:“三个月没见,这就把你师父给忘了?”
有几点白色的雪花坠在他浓黑纤长的睫毛上,像是压雪的一截小树枝,沈遇一垂睫毛,那雪便簌簌下落。
看得闻流鹤气不打一处来,他眉头紧锁,猛地甩开沈遇的手,但没甩开。
闻流鹤:“……”
沈遇勾唇,但考虑到徒弟的自尊心,到底没有笑出声,他伸手轻轻拍掉闻流鹤落雪的肩身,将伞身倾斜,共同遮在两人身上,拉着人就要往下走。
闻流鹤任他拉,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动。
这一罚,怎么还罚出个闷葫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