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蕙动作一僵,勉强镇定地取过周瑾生的书包,交给一旁的下人,命令:“帮大公子拿下去。”
她转过脸,又忽地露出笑来,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小姑这还不是担心你爷爷一个人待着冷清,所以时不时回来看看,瑾生是不是在学校学累了?又不一定非要学,要是学累了就休息休息,明天再去上课。”
这时,周老太爷被周药书搀扶着从楼上下来。
周如蕙年轻时忙于争权,怀第一胎时流产,后来吸取教训,怀周药书的时候倒是有好好养胎。
但或许是第一胎时身体没调理好,周药书出生时,险些难产,病根就这么落下来,从小到大各种病不断,一张脸苍白_精致,有些女相,毫无血色。
周老太爷怜惜他命运多舛,便时不时把人叫回周公馆,让人好生养着。
爷孙情看起来倒胜过周瑾生这个亲孙。
老太爷年过七十,依旧精神奕奕,气色显得比周药书都好上不少,穿一身丝绸唐装,满头银发整齐地梳在脑后。
老人气质冷峻强势,面色端正肃穆,脸上并不常笑。
周老太爷看向两人,对周瑾生说:“瑾生,陪爷爷去散会步。”
周瑾生闻言,顺势和周如蕙告辞,上前接过周药书的工作。
周药书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朝周瑾生点头示意,周瑾生冷淡地扫他一眼,便搀扶着老太爷的胳膊,往周公馆外走去。
盯着一老一少离去的背影,周如蕙心绪如浪潮般起伏。
她的一双美目流露出怨毒与残酷,显露出几分癫狂狰狞,手指死死抓住周药书的手,指甲陷入周药书的手背中,苍白的手背由白变红,鲜红的血珠渗透出来,染红周如蕙修剪整齐的指甲。
低着头的少年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依旧带着假人一般的笑,保持着沉默。
周如蕙恨不得咬碎银牙。
她深呼吸一口气,收回视线,克制着汹涌的不甘与愤怒,神色阴沉至极,朝一旁的助理冷声吩咐:“去查一下,为什么没去上课。”
周瑾生搀扶着周老太爷慢慢走在寂静的思华园里,三湾路两侧,晚开的夹竹桃热烈疯长,无穷无尽的繁盛在夏天里盛开。
花枝不管不顾地从两侧斜伸出枝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肆意旺盛的夹竹桃,周瑾生脑海里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另一个热烈的身影,以及少年带血的手指。
风一吹,一朵夹竹桃轻飘飘地落到周瑾生的还未脱去校服的肩膀上。
周瑾生皱眉收回思绪,抬起手拍落掉肩膀上的花朵。
周老太爷虽然年事渐高,却仍将整个周氏的权力牢牢收束在手中,是周公馆说一不二的实际掌权人。
老太爷执掌周氏多年,膝下育有一双儿女,长子周德林自十二年前婚内出柜后就被周老爷子断绝关系赶出家门,至今了无音讯。
除此之外,周老太爷年轻时叱咤风云,正赶上这个时代的风云浪潮,一路跟随者无数,其中,他的一位好友兼合作伙伴在一次股市崩盘后大受打击,跳楼自杀。
这件事虽与周氏无关,但若不是当初周老太爷拉朋友入伙,也不会发生这种事,老爷子到底还是心有所愧,便将其遗孤收养在膝下,取名周明礼。
幼女养子无由,周氏继承人的位置空缺多年,周氏如今明面上的合法继承人,唯独周瑾生。
从周瑾生出生到成年的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紧盯着周氏继承人这个位置,尤其周氏亲族及一众外家。
毕竟继承人的位置空缺太久,而周老太爷年岁愈高,人一旦开始衰老,便越发多愁善感,追忆往昔时便不由想要弥补以前那点遗憾和歉疚。
念及情分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