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绪垂了垂头,有水珠落入围巾里,浸润得脖颈冰凉冰凉。她好像又笑了,又好像没有,只有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孩子多大了?”

“五个多月了。”女人温柔的抚摸着小腹,期待之情溢于言表,“等开春应该就能生了。”

“恭喜你们。”她轻声道,“想好名字了吗?”

“想好了,他爸说叫贺霖,‘春王正月,大雨霖以震’,他正好春月生,希望他的到来可以带来福泽和祥瑞。”

“贺霖……贺霖。”

顾玉绪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而后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她知道女人正在后面望着她,但她再未回过头。

山路很崎岖,路上还有未化的雪,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中途摔了不知道多少次,等终于抵达车站的时候,她几乎成了个雪人,浑身湿漉漉的,别提多狼狈。

去京市的那班车不是每天都有,下一班需要等十几个小时。她买了票,就蹲在售票口不远处的台阶下,嚎啕大哭,

哭到浑身抽搐,直到再流不出一滴泪。

之后她回了京市,将那天穿的衣服和来往车票烧了个干净,同时也烧掉了她过往所有记忆。

从此,她再未想起过那个小村子以及村子里的人和事。

直至这次意外碰见。

原来那个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姑姑?”顾茉莉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顾玉绪,“怎么了?”

“……没什么,一些工作上的事。”顾玉绪回神,朝她笑了笑,表情毫无破绽,“都收拾好了吗?”

“嗯,差不多了。”顾茉莉指了指地上床上的几个大包,忍不住有些头疼。

她到底还是决定要出院身体没问题了,继续待在医院不仅浪费钱,而且还休息不好。

医院的床板硬,又窄小,她每次翻身都担心会掉下去。况且为了她,赵凤兰和顾大壮已经连续请了好几天假了,不说厂里乐不乐意,就是他们每天来回送饭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倒不如回家去,既能好好修养,也不用再继续折腾他们。

家里还有顾爷爷顾奶奶,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

所以她一提,其他人想想也就同意了,确实是这个道理,没必要非要住在医院。

不过令顾茉莉没想到的是,虽然她总共只在医院待了不到一周,但积累的东西却装了几大包都不够。

除了顾大壮和赵凤兰从家里带来的日需用品外,还有临时买的暖水瓶、搪瓷盆子、麦乳精、鸡蛋糕和其它零零碎碎的各种或吃的或用的。

连衣服都好几身。

当真是用的时候没察觉,一收拾吓一跳。

“有些东西可以不用带。”顾玉绪笑,温和而端庄,“贺霖不是还要住些日子吗,如果有他需要的,先留给他,这样他也不用再去买或者回家拿了。”

贺璋一顿,不由看向她。顾玉绪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瞧不出半分芥蒂,但也不亲近,就像对待普通邻居或同事。

“老蔚若是在,肯定也会这么说。”

“……谢谢。”贺璋低下头,“等回头我请老蔚喝酒。”

两人客套而疏离,仿佛所有的关系都只源于那个未出现的人。

蔚长恒瞅了瞅两人,靠着墙没说话,低垂的眉眼显得兴致阑珊,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贺权东看看他小叔,笑着走出来,“顾阿姨,我送你们吧?”

投桃报李,人家展现了一分诚意,他们也得回馈一分。

他想着,主动帮忙去提包。雷正明紧随其后,“我也来,我也来。”

蔚长恒不紧不慢的直起身,弯腰取走放在床上的一个包裹,动作慢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