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不用来送我们。”齐婉婉站在她宫门口,状似嫌弃,“我怕你哭了我不好哄。”
其实哪里是怕她哭,是担心她见了她再也舍不得走。
她飞快抹了抹眼角,面上依然是灿烂的笑。
“你表哥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茉莉道歉,但想来应该和他那日进宫参加宴会有关。
那日他回来时精神恍惚、浑浑噩噩,随身还跟着好几个太医,一直在府里住了两日,早晚观察,确定没有大碍才回了宫中复命。
齐灏也不见了金榜题名时的喜气,整个人变得沉闷又颓废。
家里众人担忧却无可奈何,只隐隐知道或许与皇上大肆追捕有关。嫂嫂原本还期望着他入朝为官大展拳脚,经此一事,似是有些被骇破了胆,再不提让他去翰林院挂职的事,也不再抗拒举家离开京城。
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齐婉婉叹了口气,“灏儿已经以祖父母身体欠安为由提出辞任,此番也会和我们一起去。”
等他们一走,京城真的再无她的任何亲眷了。
只要这么一想,齐婉婉的泪就再也止不住。
顾茉莉上前揽住她,什么也没说,只道:“我陪您走一截。”
她搀着她,领着她往前走,一如她儿时领着她那样。
她长大了,她老了,相互陪伴的日子终究会越来越少。
父母只能陪着他们走一段路,剩下的,还要靠自己。
“到了那里,如果有钟意的,可以试试,不需要拘泥于世俗眼光,更不用顾忌我,一切以您开心为主。”
齐婉婉用帕子沾了沾泪,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我和你爹还没和离!”
这是撺掇着她红杏出墙吗?
“有什么关系。”顾茉莉笑,不知是故意逗她,还是认真的。
“前半生您爱别人更多,后半生我希望您找个更爱您的人。”
无论对她还是顾如澜,她都是付出更多的那一个,往后的日子,她希望她能找回尚在闺阁时那种享受他人呵护的时光。
“不一样,被爱和爱人感受到的幸福感是不一样的。”并不是说爱别人就一定比被爱累。
齐婉婉摩挲着她的头,“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顾茉莉看她,笑了笑。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真的要分开了。齐婉婉站住脚,指尖拂过她的容颜,从眉到眼,而后抱了抱她。
气息停在顾茉莉的耳边,是她已经熟悉了的味道,她正要回抱,耳中突然传来极低极低的气音,让她浑身一怔。
“娘从来不后悔拥有你不管你是谁。”
风起云荡,衣袍纷飞。顾茉莉站在城墙上,目送那道人影慢慢走远。
她似乎回了头,看了看她,可是距离太远,她有些瞧不清。耳边那句话尤在回荡,一遍一遍,震颤着她的心。
“不管你是谁。”
她……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母亲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齐婉婉转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落。从那日她被救上来,她就知道她不是“她”,她的女儿没有那么冷静从容。
以“她”的性格,会大哭会喊着要见外祖父外祖母,唯独不会先关心别人。
那一刻她的心痛如刀搅,既为她的女儿,也为她。
她是个极让人心疼的孩子。
她没发现,她看着她的眼带着好奇、迟疑,还有渴望。她渴望她的亲近,又害怕她对她太好。
怎样的过往会让一个人连母亲都不敢相信?
齐婉婉不知道,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