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严重得多,路上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一般瘟疫到了这种情况,人们恐惧疾病已经胜过了对亲人的责任。天气炎热潮湿,尸体膨胀,恶臭难忍。有修道土组成的队伍对尸体进行焚烧,其中很多都是张瑞朴的工人。

从尸体的死状来看,张海盐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种怪病就是五斗病。

这种病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只能靠人的自愈能力,大概有百分之十的人最终能活下来。活下来的人,再也不会得五斗病,就算泡在病死的人堆里,都一样。

张海盐是路上唯一一个毫无畏惧的人,路人都向他投来惊讶的眼神,敬佩他的从容。

他多方打听,知道瘟疫最开始的地方并不是一个,而是三个。那是三个在槟城外的村庄,这三个村子都是锡器加工的重要村落,有厦门、土耳其和印度的很多商人在那里都有加工作坊。当时是七月的第一个礼拜,三个村子里同时有人发病。

张海盐走访了三个村子,以求查到三个村子在那一个礼拜,有什么相似的事情发生。

村子比城里就更不如了,水坑中随处可见腐烂泡涨的尸体。因为雨季,这里生火不便,这些尸体很难焚烧,就被抛在水坑里。每天下雨,水坑中的尸水都发绿发黄,上面漂着油脂。

很快他就发现,这三个村子里,在七月的第一周,都有一个人从厦门回归,而这三个人都是搭乘同一艘船到达的马六甲。这艘船的名字叫做南安号,是厦门董家的一艘客轮,可以说是厦门最大的一艘客轮,上面有四百个客位。

当然这三个人已经死了,尸体早已烧毁,这种情况下也问不出太多的细节。

张海盐在村口看见一个目光呆滞的小女孩,小女孩抱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孩。张海盐点了根烟,不用问也知道,小女孩的父母已经全部病死了。

从槟城回来的时候,他带了这个小女孩和她的弟弟。张海虾在唬人的拱门前摆摊,看到张海盐左右拉着孩子,脸色发愠。

“放心,我在城外等了三天,他们都没有发病,应该是安全的,身上消毒、洗澡都反复处理过了。你我都熟悉这种病,只要是感染上的,三天内肯定会发病的。”张海盐说道。说完,他看了看那个小女孩,是一个华裔。

“张海娇,叫虾叔。”

“虾叔。”小女孩用广东话叫道。

张海虾看着张海盐:“你给小辈起名字,用平辈的字?”

“干娘说了,流落海外的,都带‘海’字,以示疏离漂泊。”张海盐道。

张海虾看着孩子,叹了口气:“我叫张海侠,侠客的侠。他叫张海楼,楼宇的楼。小楼一夜听春雨,咸阳游侠多少年。”

“这他妈是一句诗吗?”张海盐扶起张海虾,对他道,“你不是对礁石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吗?往事你都如此,我见到这些孩子,总不能不管。”

张海虾看着跟过来的孩子,心里的阴霾似乎一下子被扫空了。

给孩子们安排了住处,人一多,冷清的南洋档案馆马上就不一样了。孩子们趴在栏杆上看海,张海盐点了根烟,就把自已的笔记给张海虾看。

“南安号?”

张海盐点头:“厦门没有暴发五斗病,人是在船上被染上的。而且你看这三个村的位置,正好在槟城的三个平均点上,有人在船上挑了这三个人,让他们分别回到村里。然后让这三个村子里的人同时发病,从而让这次的瘟疫,以最快的速度蔓延。以这种速度,到怡保最多还有两个礼拜。”

张海虾想了想,脸色非常疑惑:“为什么呢?如果这次的瘟疫是人为的,为什么是在槟城?如果是英国人和荷兰人的对抗,应该是在新加坡,最不济应该是在怡保,为什么是在槟城?那地方除了橡胶树,还是橡胶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