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拜过神,有些局促不安,只安静跪下,双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望着时奕的背影眨了眨眼。

他第一次看见男人下跪。

哪怕是跪神明,也觉得格格不入。

扇灭了火苗,时奕好像拜得格外久,黑袍衬得脊背更挺拔,闭着眼睛不知在默思什么。

“您有很多事需要求神明?”他不禁小声问道。

男人的声音很磁性,沉稳之中,透着一丝重负的疲惫,“需要我做的事一直很多,却一直都由不得我。”

阿迟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睛。

时奕自然不会告诉他,除此之外,他在心里请求鹿铃神让阿迟原谅自己,又求她续上段姻缘,求了二十一遍。

平心而论,他从未信过神明,只信自己。

可遇见阿迟,他偏偏想迷信,想在神明面前讨个说法,到底“合不合适”。

“我觉得挺灵的。”

他没什么表情,将香插好,又帮阿迟点好递给他,见他跪得那么乖巧,便忍不住揉乱他的头发,“想求些什么?”

阿迟接了,却抿起嘴,垂下眼睛不与他对视。

良久才轻声道,“如果真的可以实现,我想让伤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静谧的空气中,他缓缓抬眼,仰起头看向神像,“他们不在乎性奴的命,我便也不会在乎他们的命。既是神明,大概,也不想让我妥协吧。”

谁会在神面前说些打打杀杀的话。

一旁时奕顿住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阿迟不是在说他。

那是比怨恨更为深刻的悲哀。

他目光复杂了许多,默不作声,似在为阿迟支离破碎的命运而悔恨。

“这种愿望不用劳烦神明,向我许就够了。”

抱臂而立,时奕轻轻笑了,酸涩之中却没有多少笑意,深沉的黑眸藏起了一切。

他看见阿迟轻轻偏过头,视线相对,那眼神似无根的浮萍,想要依靠却不敢,刺得他心尖疼。

阿迟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令人再度沦陷的承诺。

“先生不必”他打算将那还未说出口的承诺堵回去,却被一阵清脆的铃铛细响打断。

不知何时,安彩婆婆拄着拐杖,缓缓迈进门。

“参拜得并跪,小伙子怎么跪在人身后。”

老人步子迈不大,从侧殿过来似乎就已经走了很久,走起路来腰间系的铜铃微微摆动。

“跪到前面去拜,”婆婆朝愣住的阿迟挥挥手示意,“去,你跟他差什么了。”

像是没听到那丝责怪,时奕也看向阿迟,勾起嘴角,眼神蕴着笑意,“什么也不差。”

“对嘛。”

铃铛声中她慢慢走近,抬头看了看时奕,浑浊的眼睛却异常深邃,“二少爷,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下轮到时奕一愣,“婆婆还记得我。”

除了回古家,很少有人以二少爷称呼他,或许是年幼时跟着古昀来过,安彩婆婆便把他这个养子当作古家人了。

“您等我……?”

老人仰头看了看神像,似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眯眯地说,“可能,是鹿铃神大人缺你们这点香火。”

当他们跟在婆婆身后,被慢慢带到后院的时候,时奕觉得很奇妙。

世人皆传鹿铃神之音能洗涤罪恶,却不知巨树之下、被红绳系着的铜铃,有预卜姻缘的传说。

他此次带阿迟来,便是被阿迟那句“不合适”激得难受,想来请上一卦,证明给阿迟看看。

可他没想明白,安彩婆婆一句都没有问过,是怎么知道的。

后院的鹿角状巨树在整个岛的最高处,足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此时近距离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