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合喜好的躯壳与不择手段的努力终究换来了些许特殊对待。
如果不是死了一次,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个疯狂的赌徒。只是这些许,就足够让她继续参与厄洛斯的计划,为了离开这个世界继续往赌桌上加码。
达芙妮试图计数至今为止对阿波罗有过多少欺瞒,很快放弃了。并非记不清,而是记得太过清楚,因为每一句谎言、每个意图不轨的行动都伴随着与金箭的意愿相悖而带来的强烈酸楚。人对痛觉的记忆总是更鲜明一些。
她将额头抵在膝盖上,反复深呼吸。
思考这些毫无意义,暴露底牌的下场她最初就一清二楚。她知道应当对玩弄他人的感情感到愧疚,但现在她没有余力犹豫,任何的软弱念头就像坡道上的毛线球,一旦滚起来就很难收住,追着收线也只会收获满手乱糟糟的死结。要背负良知的谴责,也只能留到所有结束后背负。
“达芙妮。”
阿波罗不知道在她面前站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抬头微笑:“您和赫尔墨斯谈妥了?”
阿波罗没有隐瞒:“我将牧羊人守护者的权柄转赠于他,传授他如何以骰子占卜,以示我对他的认可。”
达芙妮讶然沉默。阿波罗给得……好像有点多?赫尔墨斯后世以商业之神之名为人所知,她不禁怀疑阿波罗是不是被精明的弟弟坑了:“那么您得到了什么作为交换?”
阿波罗举起手中的东西,赫然是一把弦乐器,龟壳正面覆盖着牛皮当做琴箱,牛角般的横木向上伸展,由一根细棒固定,从上垂下七根音弦连通琴箱。他以拨片轻轻划过琴弦,乐器当即发出清亮迷人的低鸣。刚才赫尔墨斯应该就是用的这把琴伴奏,只是在阿波罗手里,它的音色好像变得更美妙了。
“我获得了他创造的乐器,名为里拉琴。”
原来里拉琴是赫尔墨斯发明的?阿波罗不愧是音乐的守护者,居然乐意拿里拉琴来交换权柄。
她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取悦了阿波罗。他又信手奏出一串旋律才将里拉琴收起,转而平静地陈述:“他已经重返奥林波斯,父神很快就会授予他在金色殿堂的一席之地。这与我所做的第一个预言相吻合,有益于稳固我的权柄。以及,”
半拍停顿。
阿波罗缓慢眨了一下眼睛,瞳仁锁定她:“他永远不会染指我的居所和所有物的承诺。”
吵闹的心跳疯狂地敲击耳膜,颤栗的冲动自尾骨冲上脊柱,达芙妮迎着他的注视:“我没有资格评判您的决定,但我相信您的决定当然是正确的。”
她话锋一转,以随口提及的态度说下去:“说起来,赫尔墨斯自称小偷之王,没什么东西是他无法偷盗的。所以在来这里的路上,我询问赫尔墨斯是否有可能将我怀有的感情--比如爱意窃走。那样的话不需要厄洛斯的铅箭,也不需要等待,我就可以离开,不会再给您造成任何麻烦。”
“他的回答?”阿波罗声调淡然,瞳仁却悄然扩张。
“赫尔墨斯被我的请求难住了。最后他说,他可以试着用骗术和诡计骗走我的心,那样原来的爱意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短暂而具有煽动性的停顿。
达芙妮笑起来:“当然,我婉拒了那个提案。我也不觉得他能成功。”
阿波罗闭了闭眼,拒绝置评般紧抿嘴唇。
她见状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么这次怎么算?那么多牛,难道您都和权柄一起送给赫尔墨斯了?”
“不,之后赫尔墨斯会将牛群归还原来的牧场。我先回德尔菲,第一个预言还有后半部分要处理,”阿波罗侧眸看了眼在不远处等候的双轮马车,下定决心般绷紧下颚,看着她,逐词逐音节地宣告,“你跟我回德尔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