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一噎,转而强词夺理:“我不喜欢你看那异邦人。而且他也没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觉得他的眼睛很蓝。”

斯卡曼德洛斯沉默片刻才说:“是吗?我没注意。”直至抵达别宫,他都没再说话,瞧着闷闷不乐的。卡珊卓知道这郁闷一大半是做给她看的,如果想要,他们一样擅长无事生非胡闹。

她将弟弟肩头披风的别针拨正,柔声说:“我过两天就回伊利昂。替我向母亲父亲,还有其他人问好。”

斯卡曼德洛斯看了她片刻,叹了口气,不再故意愁眉苦脸:“嗯。”更多的话不必说,马车早已备好,他转身就往外去,走几步又驻足回头叮嘱:

“如果再碰到那家伙

,不要搭理他。”

七是阿波罗的神圣数字,因此每月的第七日,堤布拉的阿波罗神庙都会献上一头牛作为供奉。牛羊珍贵,因此一年之中大多数时候,牲牛都由陶土制成的雕像代替。

唯有阿波罗降生的十月,祭祀用的是真牛。仪式前一日,献给神明的牛由神官牵引,从堤布拉城门外一路沿主街步入阿波罗神庙。次日的祭典过后,仪式中宰杀放血的牛会烹制成肉汤和烤肉由信众分享。对许多人而言,这是一年中为数不多能吃到牛肉的日子。因而十月的供奉也成了堤布拉一年一度的大事。

明天就是今年的十月七日。

卡珊卓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引得还留在别宫的女官两次进来查看状况。

“再过一会儿神牛就要入城了,您真的不打算去观礼?”

“不必了。”

女官劝慰道:“您不用担心,明日求得的神谕一定是应允的吉兆,您一定能成为侍奉阿波罗的祭司。”

卡珊卓唇线紧抿,没答话。

对方见状叹了口气,将兑了蜂蜜的酒水摆在几上,悄然留她继续独处。

卡珊卓在原地站了片刻,大步过去,给自己倒了一小碗蜜酒灌下。她喝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舌尖甚至没尝出味道。胡乱擦了擦滴到下巴上的酒液,她闭上眼深呼吸。

这几天她的状态渐趋稳定,堤布拉的大祭司就打算在十月的祭典上请求神谕,询问阿波罗是否应当让普利安王的女儿侍奉祂。

这个消息让卡珊卓身边的少女们兴奋不已。除了斯卡曼德洛斯,没有任何人发现,她对获得“神眷”并无多大喜悦,反而将她无法掩饰的焦躁理解为前途未定的忐忑。倒不能怪她们不够细心,对女性来说,能进入神庙担任神职确然是好事,衣食无忧,还能出入平日里难以踏足的特殊庆典和公共场所。

祭司们结束任期后能够成家,只是许多女祭司在卸任后并不会选择婚姻。一旦成为某人的妻子,行动上就会受到诸多限制,远远不如终身守贞的前任祭司方便。至于是否真的守贞,那自然是另一回事了。

换句话说,进入神庙侍奉是这个时代一个少女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来。

然而偏偏是阿波罗的祭司。偏偏是她。

假定阿波罗确实没有察觉,特洛伊公主卡珊卓的躯壳里装着熟悉的灵魂,她确实可以佯装什么都不记得,按部就班地接受教导成为祭司。可万一阿波罗注意到什么呢?一个小动作,一句无心说漏的话语,就足以为她招来致命的注意力。她如今是彻彻底底的凡人,对上盛怒的神明只有一个下场。

但她不能直白地拒绝进入神庙侍奉,那是另一种不敬,会引人侧目,也会让双亲陷入困境,难以对大祭司解释。

只能证明那条蛇只是个偶然,或者如斯卡曼德洛斯所提议的那样,尽快找一个未婚夫。两种选项各有各的困难和不如意。卡珊卓越想越憋闷,又开始在心里咒骂厄洛斯解气。骂多了她也腻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