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承认她对他确然有怦然心动的时刻,但那些转瞬即逝的柔软心绪并不足以动摇她离开这个世界的决意。这点之后也不会有改变,应该不会。换句话说,直到达芙妮迎来结局,她都会继续欺骗他。

这令她短暂地对自己心生厌恶。

但冰冷的计算本能与疯狂的赌徒心态同时恢复运作。她几乎立刻就想到,现在是坦白秘密的最佳时机。对于主动袒露弱点之人,大多数人都会降低警惕心;同样地,自以为掌握了对方命脉的人也更难发现不知不觉踏入了新的陷阱。

于是达芙妮向阿波罗发起自|爆式的进攻。

她蓄意隐瞒的只剩两件事:是她主动向厄洛斯提议,让爱神用金箭射中她;以及在达芙妮之前,她是卡珊卓,也一直是卡珊卓。

这固然是一场豪赌,阿波罗完全可能翻脸动怒,如果走错就是全盘皆输。但她向来有冒险的勇气。况且,她也想知道阿波罗会为她退让到什么程度。

而阿波罗一次又一次让她惊讶。

仿佛为了弥补他刚才的失态,阿波罗在她沉默期间单手撑住桌面,先是亲她的头发,嘴唇逐渐下移,额角,眉骨,鼻梁与鼻尖,脸颊,鬓角,下巴,嘴唇,他不厌其烦地描摹她面孔的每一道轮廓、每一寸肌肤,细致又轻柔,从上俯就的包围姿态又透出些微宣告主权的意味。

要在这种情况下集中注意力“谈判”极为困难。

“您说的新生是什么意思?”达芙妮努力无视擦过咽喉的吐息,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

阿波罗听上去在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会请求父神赐下仙馔密酒。由赫柏掌管的佳酿能令凡人跻身不死者之列,也定然给予你与我一样永恒的生命。”

她轻轻颤抖了一下。

似乎是因为某只从刚才就不停捣乱的蝴蝶终于如愿,扑扇着翅膀钻入领口衣褶深处。但她知道不仅如此。

与厄洛斯应允的回到原本的世界重获新生不同,阿波罗许诺的是在这个世界的永生。

“你侍奉狄俄尼索斯的功绩本就足够换来这奖赏,如果再由我开口,父神更加没有理由拒绝。这可能要等到狄俄尼索斯登上奥林波斯后,但那不需要等待很久。

“如果你担忧厄洛斯报复,那么我们就先瞒着他,表面上你继续完成他给你的委托。等他无法插手后就更没有什么必要担心的。”

阿波罗暂时后撤,像是借此给她空间思考。但到底还是难以抑制对亲近的渴求,他没过多久就再度靠过来,又明显不想打断她思考,便别扭地克制住没继续。最后,他折衷拈起她的一缕头发凑到唇边,印下又一个吻。

“所以,你怎么想?”

他等待着她的答案,视线紧锁住她的脸,不自觉舔嘴唇的小动作泄露出罕见的紧张。

达芙妮没有理由拒绝。可不知怎么,本应简单的答案竟然难以启齿。或许金箭还在左右她的情绪,竭力阻止她会伤害到他

的每个行动,而他描绘出的未来图景又太美好太周全。

“我真的值得吗?”她问。

阿波罗没能理解她在问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回答:“当然。”

因为瞳孔扩张,他的眸色比往常显得更沉,愈发显出瞳仁里那点光彩的惊心动魄。见她依旧沉默,他单手按到她的肩头,在衣褶堆积与肌肤交接的位置来回滑动,即将触碰,却始终没有。

“好吗?”他不止在询问背叛厄洛斯选择他的事。

他的声调,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指掌,无一不在引诱着、恳求着她说出那拥有魔力的单词。

最后那点犹疑也脱落了,与肩头固定织物的银别针一起从桌面滚到地上。

“好。”

神明的领域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