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赌服输!沈娘子爽快,来来来,且表演个节目给姐妹们看看!”蝉儿起哄。
宫里不允许聚众赌钱,一般牌桌上的输家都要给姐妹们表演节目取乐。
我顶着一脸纸条,冥思苦想着自己能表演个啥,挠挠头道:“唱曲儿跳舞我可都不会啊,不如我给大家写几对春联?”
阿萝失望道:“写字好没意思啊……还有别的吗?”
我也不想扫她们的兴,仔细一想,突然福至心灵道:“我舞个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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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为人儿女者,尤其官宦子弟,有件事是决不可能逃过的,那就是:当众表演节目。
那个夜晚,我回忆起了小时候为亲戚朋友们表演七步成诗,童声歌唱,三笔一只龟等等儿童节目的恐惧。
为了培养我的表演能力,我二叔特地找了他的朋友教坊司苏大娘来教了我舞剑入门课程,从此他侄女我横扫一切亲戚聚会节目,人人看了都说好。
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从为家长表演的小孩变成了威逼别的小孩表演节目的大人,屠龙者终成恶龙,由于作恶太久,本恶龙差点忘了自己曾经当过屠龙少女,还有过舞剑的技能。
“这个好!”众女抚掌笑道:“那剑呢?”
我四下一望,领着她们进了院子,掰了两根挂着冰碴子的树枝下来,笑道:“剑有了,你们退开点,我开始了。”
说罢,我一口干了剩余的酒,学着江湖游侠的调调儿,把坛子往雪地里一扔,晃晃悠悠拉出了起手式。
众女鼓掌喝彩,小蝶很专业地给我来了套赞词。
酒意上涌,我开始慢慢醉了。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我高声唱道,手持树枝,开始了我的表演。
这段剑舞是由当朝诗人的歌行改编,要且舞且歌。
按理来讲,剑器之舞是极为刚健的一种表演,但我喝多了酒,眼前发昏,完全没有那种天地低昂的气势。
还好我的观众全都是捧场高手,看着我手持榆树枝蹦蹦跳跳,听着我荒腔走板的歌声也不嘘我,还特别热烈地鼓掌起哄,极大增加了我的信心。
阿萝叫的最大声:“好!沈娘子厉害!”
我舞得更加来劲,大步向前,展眉唱道:“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一边唱,一边在雪地里行剑,翻跳,有些动作我已不太记得,全凭着本能在控制我的身体。
裙摆随着舞步翻飞,身体里的酒水蒸腾起来,把我的脸颊烧得彤彤照日。
脸上的条子也在随风款摆,小金柳调的浆糊不太牢固,舞剑的时候掉了四条,转了两个圈子后,我脸上只剩了两根还健在。
一步接着一步,我的后背挺得笔直,手腕用力,树枝挽出利落漂亮的花。
苏大娘说过:剑以证道,舞以尽意,剑舞是一门浑脱淋漓的功夫,你怎样想,你的剑舞就会是怎样。
我的发髻散了,头发尽数垂落,颓丧又疯狂。
酒真是个很好的东西,使人忘忧忘愁,人不能清醒,一清醒就容易痛苦。
那些女孩们在笑,在鼓掌,在热烈地应和我,我也大笑舞剑以报之,可不知从何时起,她们的声音渐渐息了下去,我觉得奇怪,脚下却没有停,突然间,这群姑娘突然齐刷刷跪在了雪地上,一动也不动。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咦?”
我困惑地收了声,放下树枝,醉醺醺走过去问道:“你们怎么了?”
混沌的天地里,我影影绰绰地看到小金莲惊慌地抬头望了我一眼,蠕动嘴唇,极轻极轻道:“沈娘子,你看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