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十分坦然地继续进行我的攒冥币大业,一个人就是一个制钞局。
中间那个胖胖的太医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沉默地换完药就速速告辞,最后一次时,他像往常一样起身要走,却被我一把抓住。
“范大人,我早就大好了,能把这麻布带拆了吗?”
我指了指脑门。
范太医一怔:“可以是可以,但是沈小娘子你的伤口刚刚愈合,还没有抹上祛疤的药剂,若是现在就拆了,这道疤便要一直跟着你了。”
我无所谓道:“没必要在我头上浪费祛疤的膏子,我看今日就可以把这麻布带拆了去。”
范太医缓缓后退,小声道:“这种事老夫不敢自专,望沈小娘子三思后行……老夫先告辞了。”
说罢他拎起药箱,缓缓后退,再缓缓后退,最后整个人消失在我眼前。
我:……
*
第二天,我自己拆了麻布带子,穿上素行新送来的柳青色夏款宫装,踏上了我的工作岗位。
加班数日的魏喜子见我来了,如遇救星,高兴得手足无措:“沈起居郎可总算来了,陛下近日勤勉政务,我一人恐有疏漏,如能与沈起居郎一起,想必会周全一些。”
我问他:“陛下心情如何?”
他又开始深情朗诵:“陛下日夜操劳,寡言少语,虽偶尔有些郁气,却不经常为难我等。”
我听懂了,就是懒得理你呗。
这时,李斯焱已整理好了衣服准备上朝,遣了个小内侍叫魏喜子过去。
我也跟着喜子老哥一块儿进了屋子,李斯焱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猛然间发现了站在他一旁的我,眉毛一下就皱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沈缨?你来干什么?”
他今天穿了金光闪耀的朝服,上头绣着精致团龙,配合他皱成川字的眉头,很有点帝王威仪的意思。
我答道:“我是陛下的起居郎,来和魏兄一起随侍上朝的。”
李斯焱眯着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很平静地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一走,身后一群人纷纷低头跟上,呼啦啦地,像蝗虫过境。
魏喜子拉了拉我的裙子:“沈起居郎不走吗?”
“哦……”我这才反应过来。
一路觉得奇怪,狗皇帝今天怎么回事,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阴阳怪气,这么平和友好,不像他啊。
莫非是被政务掏空了身体,没力气找我麻烦了?
但他不找我麻烦,总归是好事,我可不想再被关进地窖里了,那种地方去一次就能落下一生的阴影,真不知道李斯焱小时候是怎么在里头捱过两年的。
*
我们跟着狗皇帝一起上了朝,和魏喜子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
我不自觉地暗中观察着他,发现狗皇帝落座的动作不太自然,大概还没有习惯优雅从容地当一个皇帝。
他的话也比之前要少了,不再当廷训斥老臣,也不再急匆匆地把心腹人放到机要的职位上,一场朝会下来,我还剩了大半截纸没用完。
其实这样也很好,政治的本质是权力的妥协与平衡,他之前的手段过于暴烈了,不是长久之计,上一个那么激进的皇帝是杨广,这么干的后果嘛,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叹了口气,没人教过他帝王之道,他却能无师自通,或许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天生就适合做皇帝吧。
他们在朝上,无外乎议论些人事任免,各地民生,百官如有大事难定夺就启奏一二,如风平浪静无事发生,则早早散朝。
今天就是无甚大事发生的一天。
我漫不经心地记录着宰相又臭又长的中书主书名单李斯焱之前罢免了几个舍人,这回添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