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就乐意画春宫,”我端起水碗,猛灌一口:“春宫图怎么了,没有十来年功底,给你笔你能画吗?”
“我不能,”王芙娘不敢在文墨上和我论高下,但她十分敢于向我兜售她的市井智慧:“陛下待你这样好……”
我卷起裙摆:“给你瞧瞧是怎么个好法。”
看见我腿上的刺青与痕迹,王芙娘和魏婉儿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
“黥印……”魏婉儿捂住了嘴。
见她二人震惊至此,我心中竟然有一丝异样的愉悦,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最不堪的一面给旁人看,难受,但却畅快淋漓。
我放下裙摆:“我一个清流史官世家出来的姑娘,几乎被屠戮满门,还被打了囚犯才会有的印记,羡慕吗?想跟我换换吗?”
王芙娘脱口而出:“那你跑了倒也情有可原……”
魏婉儿脸色骤变,又用力捅了她一下:“慎言!”
王芙娘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她的小嘴巴。
我对她道:“你今天进来说了那么多,唯有这一句听上去是人话。”
她没听懂:“什么?”
“没什么,”我道:“你们回去打牌吧,我要午睡了。”
送走了她俩,我转向惠月:“我知道你在监视我们,告诉李斯焱,他若敢寻王芙娘的麻烦,我就敢跳太液池,尽管让他试试。”
惠月一脸便秘:“好。”
单凭那句“那你跑了倒也情有可原”,王芙娘就得挨李斯焱一顿暴锤。
我如今非常需要她这张天然去雕饰的小贱嘴,要把她提前保护起来。
*
可能是我这个人比较没有尊卑观念,李斯焱所期待的“他的后宫像是巴结皇帝一样巴结我”并没有发生,反而是我三天两头地送点东西给她们,上赶子一样。
虽然勤送礼物,但我并没有频繁地与她们玩耍,依然一天到晚发呆睡觉,像只呆滞的仓鼠。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我如此能睡的原因。
因为我有孕了。
*
这种事情,其实女子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是有数的,按李斯焱这个补汤、针灸、垫枕头三管齐下的搞法,我怀不上才叫稀奇。
某一日范太医来问诊,问着问着,突然问去了御书房。
我正躺在床上数羊呢,下一刻,就见李斯焱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飙至我身边,速度快得像一道残影。
他一贯阴沉,即使与我耳鬓厮磨时,也难掩患得患失之意,唯有此刻,他的脸上呈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每块肌肉都在因激动而颤抖,他想掩饰,但根本做不到,一国皇帝蹲在我床前,居然手足无措如同稚子。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开心到这等地步。
像一条被天降大肉骨棒打中的饿犬一样,不敢相信这好运真的属于自己,他盯着我猛瞧,口中喃喃道:“你真的……真的……”
范太医还以为皇帝质疑他的业务水平呢,赶紧道:“陛下明鉴,老夫家中世代行医,绝不可能诊错喜脉,贵妃娘娘这脉象,定是有孕了不假。”
“只不过月份尚浅,需好生保胎……”
我怀疑范太医说的话,李斯焱一句都没听进去,他眼睛亮得惊人,围着我转了整整四圈,长衣带起了徐徐的风,吹在我脸上,凉丝丝的。
他兴奋归他兴奋,我并没有过多的情绪。
这没什么好庆贺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生育。
但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已经快高兴疯了。
他身上的朝服还未除去,金龙刺绣上沾了早春的湿冷气息,他怕凉到了我,甚至不敢坐到我身边来,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我的肚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