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后必有大乱,朕忙得很,没时间陪你玩寻人的游戏。”他放开了我,强压愤怒,指着门外让我出去:“江南已有乱党伙同灾民们冲击官府了,每天来的都是坏消息,扬州官员赈灾不力,统统死了也是活该。”
他说什么?统统死了也是活该?
我的心猛地凉了下来,呆呆望着他,好像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我以为他是个好皇帝,对我虽坏一点,但总归心中有苍生,遇到好臣子懂得惜才,但我没有料到,他当真一点也不在乎手下人的死活。
我们这些臣子对他来说是什么?治国的工具吗?不好用就活该被扔掉?
“那你呢?”失望至极下,我反而静了下来:“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江左从未有过如此大的雪,是否是被你戕害过的纯臣的冤屈难伸,因此惹怒了司风雪的神灵?”
先太子,太孙,我的父亲,兄长,以及许多被他迫害到家破人亡的人。
我愿意相信,是他们的痛苦与愤怒招来了这场大雪,好像这样,他们就不会消失了一样。
李斯焱抬头看向了我,原本就不善的神情越发阴沉。
“生前斗不过朕,死后也是一群羸弱的病鬼,”他讥讽道:“不过一场雪而已,朕若连这个都摆不平,焉能坐得上这个皇位?”
我死死咬着牙:“你当真没有一丁点反省?”
“眼下顾不得那么多,等风波过后,朕会下罪己诏,大赦天下,祭奠太庙,祈祷风调雨顺。”
说完这些,他面露倦色,声音也柔和了一些,摸摸我的头道:“好了,你先回内殿,这几日不要出门,外头冷。”
我闷不作声地站起了身,身体微颤,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几乎抠破了手心。
我已很久没那么恨过了。
大赦,祭天,罪己,他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灾后例行公事的程序,敷衍之意溢于言表。
也就是说,除了这些,他已没有别的感触了。
我以为他喜欢我,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愧疚,愧疚于因一己贪欲而掠夺旁人的性命,以后会收敛一二。
可他没有。
他只觉得被他杀了的人都是手下败将而已,不够强大,所以活该没命。
包括我的父兄。
苍天降灾又如何,随意下诏敷衍一二便是,他真的在乎因此流离失所的黎民百姓吗?未必,他认为这些没了家的可怜人是乱党刁民,言语间出奇的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