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我有点死心了,要不就算了吧,也别动什么逃跑的心思,就这么安安分分给他当一辈子的金丝雀,百年后去地下挨祖宗的骂,从此当个天地间的孤魂野鬼。
他几乎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极度痛恨他,可人非草木,谁能无情,在相处中,我也为他偏执的情感短暂动摇过,眼下我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日子,我们互相试图驯服、掌控对方,可最后却都被对方所影响。
为骗取他的信任,我装得已经太久了,久到开始分不清是刻意还是出自本心,有时候我甚至会很自然地给他分享一首刚发现的好诗,就像很多年前我对孟叙做的那样,他也开始仔细学这些过去不屑一顾的诗词歌赋,因他天性聪明,脑筋好用,已略见小成,偶尔说出些有趣的见解,竟能让我看到些孟叙昔年的影子。
孟叙的身影已开始在记忆里模糊,李斯焱的却更加清晰,天长日久下去,或许我真的会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忘掉过去的事情,忘掉孟叙。
我看着他的眼睛,疲惫地心想,算了,人生不过弹指须臾,糊里糊涂也就过去了,认命吧,不丢人。
可我若是认了命,家里的三条人命又怎么算呢?
我悲从心起,从他怀里爬起了身,眼睛微微地红了,想也没想,张嘴狠狠咬在他肩膀上,锋利的小虎牙嵌进他的肌肉,很快,鲜血的铁锈味便漫了满嘴。
李斯焱面色不动,任由我撕咬发泄,喉咙口发出幼兽一样愤怒的嘶声,在下巴再也使不上力的时候,我的眼泪流下来,和他的血混在一起,在他的衣领上染出一簇簇深红的花。
“怎么了?”他静了半晌,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朕又让你不痛快了?”
我眼角还红着,怨恨地瞪了他一眼,手脚并用地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可刚支起胳膊,后腰被一条劲瘦的胳膊忽地一揽,李斯焱轻轻巧巧地将我搂了回来,另一手抹了抹我沾满鲜血的嘴唇,也不顾我满脸乱七八糟的眼泪,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正愤怒难过着,当然不会乖乖巧巧随便他摆弄,又是一口咬在他唇角。
腥甜的血在唇间弥散开,唤起了李斯焱本能的狩猎欲,他将我牢牢按在墙边,近乎贪婪地亲吻我,饿狼一般兴奋。
大咪在床顶懵懂地看着我们两人打架,圆圆的猫眼中倒映出两道纠缠的影子。
等他终于知道放开我的时候,我气都快喘不上来了,被李斯焱亲绝对是个力气活,这种像要把人吃了的亲法,换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真不一定遭得住。
他慢条斯理地清理嘴角伤口,垂着眼,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我俯下身,把写完的家信一一捡起来装好,赌气一般地扯过巾子擦干脸,李斯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未发一语。
直到我又再次坐回案前,展开一张雪白的信笺时,他才缓缓地开了口道:“朕记得你以前爱写传奇画本。”
我头也不抬,冷冷道:“拜陛下所赐,本居士封笔了。”
“为什么?”他和颜悦色道:“你于此一道有天赋,写得很好,朕派人去书商那里要你的手稿时,那书商怕得要命,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你究竟是何人,近日还有没有新作,如有的话,请还在他家出版。”
我恨得几乎将笔捏碎:“旁人是祸从口出,我却是祸从笔出,写得好有什么用,该倒霉还是倒霉。”
他也不恼,笑了一笑道:“这怪不得别人,谁叫你写得那么情真意切,妒得朕差点呕出血来。”
他顿了顿,话语中的笑意消失了,再开口时,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平淡,平淡下藏着浓厚的阴郁。
“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朕一个人坐在空寂的御书房里,像一只阴暗里的老鼠一样,窥伺你和孟叙从前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