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了很久,大约在想该怎么称呼我,半晌才对我客客气气地行礼:“沈娘子安。”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嗓子哑了,一说长点的句子,就像有小刀子刮一样痛,只能比划了一个喝水的姿势。
惠月看懂了,给我倒了一杯温水来,细心喂我喝下。
“陛下命我来伺候沈娘子的起居……”待我喝完水,惠月低下头,把我的被子盖好道:“你病得很凶险,今早才退了烧,范太医说了,醒了便是挺了过来了,接下来慢慢将养着就好。”
她绝口未提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大串荒谬之事,也没提半句李斯焱的状况,只是隐晦而谨慎地提醒我:“娘子多歇歇吧,先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想以后的事。”
我记起来,在我病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李斯焱和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只是他说完这句话后,转眼又恶狠狠地在我耳边道:“你如果敢就这么病死了,朕把你的好弟弟扔去时疫馆,让他同你一起下黄泉!”
靠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愣,我渐次记起了五日前的变故,问惠月道:“我的弟弟回家去了吗?孟叙呢?他被赦免了吗?官复原职还是另有安排?”
惠月摇摇头:“沈娘子莫问了,我只管在紫宸殿当差,宫外之事全然不知的。”
她沉默着端来一碗药汁,药汁装在一个优雅的荷叶瓢里,颜色黑黑沉沉,像是花上的污泥。
我眉头微皱。
惠月低眉道:“范太医和陛下一齐交待了,务必要伺候娘子把这药用了。”
我道:“陛下呢?”
“陛下还在朝会上。”
我望了眼屏风的影子,已是正午,看来李斯焱的一意孤行也不是全无代价,抢夺臣妻一事实在太骇人听闻,想必因此受了言官不少诟病。
多说无益,我喝掉药汁,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身边有了一些异常的响动,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道:“……她醒过了?”
“回陛下,沈娘子午时清醒了小半个时辰,喝了药又歇下了。”
又是一阵响动,李斯焱打发走了惠月,绕过屏风,坐在了榻前。
盯着我看了一会,他开口问道:“醒了?”
我勉强将眼睛拉开一条缝,恹恹道:“你来做什么。”
他神色和缓,并没有为我的无礼动怒,反而打量起了他的龙榻。
突然他的鼻子微微一皱,目露嫌恶,伸手把帐子里挂的几只香球统统扯了下去。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动作一顿,讪讪道:“是你让他们挂上的?你喜欢香?”
我仍是没什么反应,静静看着他又把那几个香球挂了回去,还顺手搬了个香炉过来。
这是彻彻底底把我当金丝雀养了。
我没有深究的力气,疲惫地问道:“我弟弟呢?”
“一醒来就问起他,当真姐弟情深。”他轻柔地抚摸着我光泽尽失的头发,平静道:“朕让他回太学去了,你若是想见他,等病好了,朕把他宣进宫里来。”
我想问问孟叙怎么样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大约觉得我躺着的样子没有生气,于是毫不费力地把我提溜起来,往我背后塞了两只鸟绒的软枕。
这软枕是西域舶来的珍品,轻盈柔软,最适合拿来养娇贵的宠物。
“你五日没吃正经饭食了,瘦得就剩把骨头,跟只花鹿似的。”他不满地打量着我亵衣下枯瘦的身体,高声唤来惠月:“……去灶上给她弄一碗肉汤。”
惠月领命而去,殿内就剩我和李斯焱两人。
他今天出奇的和煦,竟还有心情喂我吃果子。
那果子甜得发腻,一拈起来簌簌掉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