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加涌动的情潮令偌笙四肢无力,脱离禁锢后狠狠摔在地上,地面冰冷潮湿,他知道自己得趁着清醒赶紧爬起来离开这个地方,身体却使不上半点力气,勉力撑起半边身子又重重倒下,除了急促呼吸什么都做不了。

昏昏沉沉中,他听见有人问:“你没事吧?”

偌笙不自觉抬头望去,视网膜倒映出一道人影,泠泠月光为那人镀上一层光晕,高大的男人处在光晕中面目模糊,晚风吹过,墨绿色羽织翻飞鼓动,那道绿色在偌笙眼底翩跹跃动,是他见过的最生机勃勃的颜色。

危机解除,偌笙再也扛不住,闭上眼晕了过去。

福泽谕吉刚执行完暗杀任务,激战过后胸口沸腾的杀意久久不能平静,每当这种时候他会一个人静静待在安全屋。

这次也一样。

路过巷口听见暗巷深处有人调笑,福泽谕吉本不欲多事,战乱时期社会失序,横滨更是混乱无比,这种事情每天不知在各个角落发生多少,他管不过来也不该管,却不知为何停住脚步。

福泽谕吉忽然想起成为杀手的初衷。

他愿意作为一柄利刃劈开战乱与黑暗,愿意用手中剑为国家带来和平与秩序,就算因为堕入黑暗,与杀戮为伍也在所不惜。

当时他是这样想的,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践行的。

可直到此时,当自己无视正在发生的暴行漠然从旁走过,福泽谕吉惊觉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被杀戮影响心性,忘记了初衷。

如果连发生在眼前的恶行都不去阻止,又怎能奢望去保护整个国家?到最后,他也会变成那些死在自己手中的贪婪没有底线的政客吧。

福泽谕吉心绪不宁,注意力并不在这群乌合之众身上,几个小混混而已不值得他在意。

将作恶的人赶走,他问道:“你没事吧。”视线扫过软倒在地上的人,他顿住了。

清瘦少年一袭青衣背对他半趴在地上,衣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后领口被扯开,线条优美的白皙后颈在月光下散发莹润光泽,长发如瀑布般披散而下,遮掩住后背大半裸露的肌肤。

可愈是遮掩,肌肤的白与发丝的黑色彩对比愈强烈,让人不自觉便想要撩开青丝去触碰肌肤,想要试试看那肌肤是否跟发丝一样柔滑细腻。

岛国文化中后颈一向含有色情的意味。

从事风俗行业的男女工作期间会将脸连同脖颈涂成洁白无瑕的颜色,为客人斟酒时稍稍颔首,便露出半截洁白的后颈,纤细美丽的线条顺着脊骨一路往下,最终被包裹进华丽服饰中,那种若隐若现的魅惑好似隔靴搔痒,令客人抓心挠肺地惦记却偏偏求而不得。

高明的男女把暧昧拿捏得恰到好处,七八分的样貌也可以演绎出十二分风情。

因工作关系福泽谕吉出入过风俗场合,自认见识不少,却没有哪个花魁如少年这般,仅一个背影便令人移不开目光。

是工作完准备回家的从业者吗?

福泽谕吉大拇指不自觉隔着衣料摩挲剑柄,尚未平复下去的血液再度沸腾,胸口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出来,却因为迟迟找不到发泄口而化作聒噪鼓动的心跳。

然而下一刻他的猜测被尽数打破。

少年扭头望过来,精致绝伦的脸美到窒息,不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而是一眼就能看出性别的少年气。

老天似乎格外钟爱这人,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浓纤合度柔情绰态,增一分或减一分都不是现在这幅样子,比样貌更出彩的是他的气质。

少年眉宇间带着倔强,清冷矜贵如天边冷月,如雪山之巅的红梅,遥不可及不可亵玩,偏潮红的脸颊好似最后一缕晚霞艳丽多姿,一双桃花眼雾蒙蒙,眼波流转间潋滟惑人,万种风情都在其中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