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我们不是。”她说。
“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我不喜欢软弱木讷的人,我和你来往只是因为和别人做了交易。”江水往前流,她的话往外刺,“我和那个人约定好了,我套你话帮他对付韦家,他给我……”
不对。说到这里,夏追忽然卡壳。
她气笑了。因为她才发现,温子言这混蛋除了麻烦外没带给她任何东西,连顾其蔷也是秦烁摆平的。他靠威胁、靠画大饼,从她这里空手套白狼。
而她居然一直没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帮你报警,答应你一起散步,和你一起聊天,放学后一起写作业全部都是为了套你的话;你告诉我的每一件私事,我都泄露给了别人;我早就猜到你妈妈那边有问题,却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一口气说完,心头的重压随着话全吐出来,连带着多余的情绪也冷却了。
空气里只有冰渣子一样的声音:“我一直在利用你,和韦家那些人一样。”
说来好笑,明明她才是过错方,但一口气说完这些,夏追却莫名身心舒畅起来。她坦坦荡荡地低头俯视韦舟,像异教徒迎接十字架上的审判一样,轻松又高傲。
然而,受害者在漫长的沉默后抬头,第一句话不是指责而是替她辩护:“你和韦家那些人不一样。”
他这样说,夏追反而并不感激。那些无用的情绪卷土重来,她听见韦舟问她:“你为什么不一直这样骗着我呢……为什么非要告诉我?”
他的眼睛又红了,眼眶盛着液体,却一滴都没落下来。夏追发现少年的神情堪称平静。
“你一直骗着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
“不想骗你了,腻了。”她说。
“不是!”清澈的声音忽然浑浊了,泥水沸腾,“你只是不需要我了!”
“我的价值只有这些吗?我还有好多可以为你做的我可以给你烤饼干、给你拍照片、给你很多情绪价值。我还有价值啊,我明明还有,我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当朋友,为什么你不愿意继续骗我了?!”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我明明还有价值啊,为什么都要对我这么残忍?”他蜷成一团,语无伦次,“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不会有人没条件地对我好,顾其蔷、爷爷、爸爸、大哥、你……没有关系,利用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好了,只要你们肯对我好就好了,我不在乎你们图什么,能给的我都会给你们。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被所有人抛弃了?”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变得流畅:“你早就知道我在利用你?”
韦舟抬头和她对视,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知道啊。”夏追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想和我做朋友?”
“我没想和你做朋友。”少年轻飘飘地问她,“我喜欢你啊,你知道的不是吗?”
凉风凛冽,石阶粗糙,面前是浑浊的江河,背后是嘈杂的广场。这里这么脏,没人打扫,书包和裤子上肯定沾了很多灰。
这是最失败的告白场合,当然也适配最失败的告白结果。
他说的对,所有人都知道韦舟喜欢她,夏追自己也知道。
可是她没有喜欢过他啊。她可怜他、欣赏他、羡慕他、鄙视他,可是她从来没喜欢过他。
她只想利用他,他明明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夏追也搞不明白。
她只是从一旁捡起书包,拍过灰尘就背上。
“话说明白了,以后也别联系了。”她说,“我回家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