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燮拉住王守仁,直接说:“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令尊王大人与家师李先生都担心你迷心于易简工夫,耽搁了经学。伯安贤弟自己对明年春试有何想法?是不在意一场得失,还是愿暂时花些功夫在科举上,明年搏个功名回来?”

王守仁这才明白父亲临行时为何那样复杂地看着自己,还反复强调,要他不可打扰崔家守孝。

原来他竟已舍下老脸,在信中托崔世兄提点自己。

他这些年研究“明本心”,光从那些连环画里研究出了父亲恋君报国、思念故乡、孝顺父母……还有喜好个男扮女装……的本心了,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父亲为了他这个儿子所付出的更多。

他又如何能放纵自己沉迷象山学问,叫父亲担心呢?

王守仁心中已有主意,拱手深施一礼:“崔世兄的教诲守仁听懂了。守仁不会辜负父亲与李阁老的拳拳之心,回去后便收心苦读,明年定要搏个状元回来以报众人!”

不!

等等!

他还什么都没劝呢!

他没灌心灵鸡汤,王圣人怎么就突然被他劝得要改陆归朱了!

那心学呢?

崔燮心里都要咆哮起来了,脸上还得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异的风度,淡淡道:“其实陆、朱之学都本于濂溪一脉所出,其中亦含着天理人心工夫,若不是贤弟科试在即,我是一句也不会劝你的。即是我劝了你先顾今科春闱,也还要多读一句,读书须不能读到一半儿就放下,得读透彻了,从本心想要放下时再放。”

陆学不如朱学正统,换了别人,都要劝他回头来学晦庵,唯独崔燮一力支持他想学什么就用心学什么。王守仁简直要把他当成知己了,又惭愧又感激地说:“本不该叫世兄在这时候还为我费心的……世兄放心,我用心考过这一科,回头仍要研习陆学。”

崔燮顿时松了口气。

“如此,我便可致书回复恩师与王前辈了。贤弟若不急着回京,便在我这庄子里清清净净地读几个月书;若要回去,我也不深留你。明年我那两个弟弟齐衰孝满,要回京住,我还指望贤弟替我看顾他们。”

他是承重孙,要给祖母守满二十七个月,崔衡、崔和兄弟却是庶孙,守一年就够了。那两人虽然都得错过今年的举人试,不过崔衡本来也没什么举人相,和哥年纪还小,都耽搁得起。

等明年这两个孩子回京住下,再请李老师给和哥挑一门好亲事,兄弟们分……算了,还是不分家了,有这两个弟弟,他才好有借口不结婚哪。不过和哥也成了家,他抚养弟弟的义务也算尽完了,往后就可以专心搞对象,搞事业,不必再为崔家操心了。

第255章

八月间, 李兆先考了举子试。

三场考试出来, 他就先谢朝廷关怀学子,把贡院修得如此清静整齐:“还是贡院的考棚修得好, 坐在考棚里光照既好, 也不大觉着暑热。气味也好, 不似崔家那考院,专门在考棚旁修了个茅厕, 下人来来去去地不知道得打扰人多少回。”

这科的天气赶得也好, 只有第二场遇上了微微的小雨,考试时用油布往顶棚和门前一搭, 半点雨星也溅不到卷子上。

他在崔家做模拟考时, 谢家的管事和两位张国舅都来帮他, 给他弄出了这样那样的考场意外:光卷面被水浸、墨染而致废卷的情形就弄出过好几回;下雨、考官巡场、雷电交作更是寻常;两位国舅还买了戏台专用的发烟香炉,模拟过一回考场失火,逼着他从考棚紧急逃生

若不是他这些年坚持运动,腿脚利落, 关键时刻翻上了墙头, 真要给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香烟吓死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 还没进考场,李才子就已然心如古井,能淡然面对落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