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他将右手放在握把上,左手拖住枪管,沉重的枪身考验着他身体每一寸肌肉的控制力。而他将眼睛压向了瞄准镜,穿透一切的渺远目光超过了瞄准镜,远远抛向那遥不可及的虚幻目标。

他最恨的人是谁?张斐想,他或许会恨舅舅……是他一个肆意的举动,改变了他的人生,彻底扭转了轨迹。他或许又会恨蒋旭,是他第一次将他的尊严打破,将那军校生活虚假繁荣的幕布扯下。他又会恨一切帮凶的人,恨一切站着看戏的人,恨一切冷漠无情、只会旁若无人嘲笑的人……但他发现他谁都恨不起来。他最恨的是,软弱。

如果不是软弱,他不会一开始就被人歧视。如果不是软弱,他不会在遭到侵犯时无法反抗。如果不是软弱,他不会深陷于这种自怨自艾的精神中无法解脱……如果不是软弱,他不会一开始看不清、放不下、拿不起、冲不破。他无力扭转造成这种种恶果的环境……甚至连自己也无法扭转。

莫辛纳甘教官淡笑着,他饶有兴致地看这个初来乍到的新生。他的手臂极稳,上身紧实,锐利的目光带着仇恨。谢天谢地,这正是他要的东西。他从地上随意捡了几个训练后丢下的空弹壳,拿了一个放在瞄准镜前方的枪管上,说:“稳住了,可别掉下来。”

“教官!”周学长又想尖叫,都要抓狂了,这老师和学生怎么都一个模样……但他又不敢大叫出声惊扰到学弟,只能愤慨无奈地对莫辛纳甘教官说:“教官,您怎么能这样,怎么还加难度……”

教官看了他一眼,说:“这不挺好的吗?”他又从裤兜中拿出一个子弹壳,放在裤腿上擦了擦,叠放到原先的那个子弹壳之上,说:“别掉下来,掉下来,就加10分钟。”

周学长已经要崩溃了……想抓着头发暴走……他的心仿佛也和孤悬在枪管上的空弹壳拴到一起了,要是有点晃动,他就担心得要死。

张斐却没怎么注意到这个……在他的目标里……或许出现了一个黄澄澄的,仅有尾指粗细的遮蔽物。但他的动作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枪管只有苇管粗细,是圆的,而子弹的截面是平的,放在枪管上,好像是哈一口气就会掉下来的东西。好像场馆内的一阵乱流,也会将之扰动,突然而清脆地掉落在地上。但又一切都没有发生,它稳稳地,立在一个原本就与它为一体的物体上,不可能的,而又偶然的,让人惊叹地立着。没有掉下来,还是没有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