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忽然觉得这一幕，很自然，很完整，好像早该是这样。

＊

回北斗后的事项千头万绪，张斐的身份问题，天刑星的内乱问题，崔炎的死因问题，但桩桩件件，都比不上老夫老妻多年未见后的干柴烈火问题。

军部给高级军官分配的住宅，是一幢高层住宅中的两层，各个人家之间各有入口，不会打扰。此次离开天刑非常匆忙，张斐只来得及转移主要财产和贵重物品，很多小东西都拉下了。比如说张暾小朋友的学习问题，只记得带上暑假作业。

站在家门口，身后还跟着一长串搬运东西的家庭机器人，张斐把手放在了门板上，忽然说：“不担心我打开吗？”

“打开什么？”韩遂问。

打开后，里面跑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omega，或者一大堆孩子类似的。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张斐曾数次这样幻想过，然后打消自己回到北斗的念头。而真正到了门前时，近乡情怯的反而是张斐。

“爸爸、爸爸”小暾扯着张斐的手。

韩遂把小暾抱了起来，打开门，说：“我很少在家，先在这里将就吧。”

韩遂说他很少在家这是真的，一进门，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屋子里空旷得可怕，一切都是最初军部安排的陈设，仿佛韩遂这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张斐走进去，家庭机器人跟着他鱼贯而入，开始打扫。张斐摸了一下沙发，依然是崭新的样子，仿佛从没使用过。

“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和管家机器人说，它都会安排。”韩遂说。

很空、很空，一张茶几，几个沙发，投影仪从没开过。厨房甚至都没开封。韩遂过得跟野人没什么两样。

楼上有三个卧室，一个主人房，一个客房，一个改作了训练房。张斐走进主卧里，这里才算有了一些生活气息，可以看到挂着韩遂的几件制服，几本常看的书，张斐在韩遂床头，看到了自己的照片。

以前和韩遂交往时，张斐也来到过韩遂的房间里，那时韩遂门窗外有一棵很大的花树。张斐依然记得在那里发生的一个吻。现在韩遂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很大的阳台，远处有一棵向阳的绿树。

小暾因为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很累，已经又在韩遂肩上睡着了。韩遂走过来，手放在静静看着窗外的张斐肩上，说：“我想象过你在这里，已经很久了。”

张斐回过头来，一笑，开玩笑说：“韩中校，你这里也太简单了吧，像个临时中转站。”

他已经看到了满意的东西，韩遂的房间里，只放着一张单人床。

韩遂也笑笑，说：“我……没有必要。这个给你，这个早就该给你的。”

韩遂递给张斐一张黑色的卡片，张斐看上面金色的印纹，眉毛一跳，笑着说：“这个不会是工资卡吧……”

张斐随意查了一下余额，相信了韩遂这些年只进不出根本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也弥补了一下他仓皇出逃天刑损失惨重的财产。

爸爸妈妈一同把小暾放在了客房的床上，这里和主卧一样，也只放了一张折叠的行军床，仿佛可以随时收起来带着就走。张斐把仅有的一张毯子盖在了小暾身上，和韩遂一起看着他。小暾……的确，有点像他，也有点像韩遂。吃了这些苦把小暾留下，是他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

不知不觉，张斐的头靠在了韩遂肩上。韩遂说：“下午……会把新的床送过来，有儿童专用的，还包括其他家具。”

张斐说：“下午吗？那还有时间。”

一句“还有时间”，老夫老妻心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想法。但谁都没有说出来。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只要一捅破，喷薄的岩浆就会奔涌而出。张斐继续去探索韩遂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