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面对封行云的怒斥,林素只垂着脑袋,啪嗒啪嗒地无声掉着眼泪。

“哼,装得倒是可怜,”尖酸刻薄的讥讽声悠悠从后传来,“不过崴了下脚,又不是腿断了,这么迫不及待是想卖惨给谁看?”

“薛灵羽,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赵嘉平终于忍不住开口怒骂,“他伤得那么重你没长眼吗,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啊!”

“我没人性你还坐我的马车?有本事你现在背着他下去慢慢走咯,左右离月亮城只剩不到百里,现在出发几天后便--”

“够了!”封行云寒声道,“不用嘉平背,我来背!林素,你上来。”

话音未落,他已俯身半跪至林素身前。

“封行云!”薛灵羽被气得几欲发疯,两颊因气恼蒸腾出一片绯色,凸起的伤疤也更红了些,像盘踞在脸上的两条蜿蜒狰狞的蜈蚣,“你非要跟我作对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若当真如此冷心冷血,视他人苦难如无物,那我想我们也没有在同行的必要了。”

封行云说话间,神情是罕见的冷肃,那模样像真下定主意要同自己分道扬镳了似的!

薛灵羽只匆匆望了一眼就已慌得自乱阵脚。

“你!你--!行!你要让他留下,那就留下吧!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当心他日后害得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灵羽气急败坏跳脚完,便转身摔了车厢门,跑到前室拽直了缰绳,咬牙狠抽几下,俨然是拿马撒起了气。

见风波暂息,林素才红着眼圈,小心翼翼长出一口气:“恩公,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次……”

“谈不上[又],”封行云扶着林素躺回床上,他拆了嘉平的包扎,重新料理起伤处,如实道,“追你那只熊不是我杀的,是薛、是方才同我吵架那人解决的。你当时直冲冲撞我怀里,差点把我也砸晕了。”

“对不起,恩公……”林素适时小声道歉,只是他低着个头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嘴上说着对不起,耳朵尖却渐渐有些红了,“可是刚刚那个哥哥脾气好可怕,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凶的人……还是恩公好……”

“别想太多,他也并非真想将你扔在这荒郊野岭,只是刀子嘴豆……”封行云本意是想宽慰林素,但想了想他认识薛灵羽这么久,也没见对方做过几件豆腐心的事,于是将原本的话吞回肚里,改口道,“他只是嘴巴特别坏,你别往心里去。”

“对啊,”赵嘉平心思单纯,见碍眼的人走了,她在一旁洋洋得意道,“而且有本……本小姐罩着你!他是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林素闻言颇为感激地朝小公主微微颔首。

“对了,小生还没请教诸位恩公尊姓大名?”

赵嘉平想了想,笑笑说:“你叫我嘉平就好了,自从书云入嘉平的那个嘉平。他叫封行云,外面那个叫薛灵羽。”

“[流星透疏木,走月逆行云]……”林素垂眸看着认真为自己疗伤的封行云,含着几分羞怯地夸道,“云公子的名字真好听。”

“是吗?”封行云自幼丧亲,活得有如草芥,二十来年鲜有人夸奖他,被夸名字好听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他既感到欢喜,又因此有些羞愧,嘴角扬了好半晌,才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真诚地笑着回道:“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没了薛灵羽,马车内的氛围欢快祥和许多,笑声几乎没断过。

封行云这才发现,原来林素只是看着怯懦腼腆、不善言辞,实则却博闻强识、通晓古今。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并不恃才傲物,反倒如细心温柔的解语花,无论与他说什么,他的回应总是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