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子底下的人们端着饭碗，纷纷投来打量目光。

季游把父母拉到偏远没人处的死角，低声问他们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季父的神情隐忍复杂，“来看你过的好不好。”

季游对现在的遭遇和处境很淡然：“还能忍受。”

他从不是一个在绝境中放弃的人。

“我带了你要的纸笔和桌椅，Satan也搬来了。”季父看向那辆suv下来的人，他们正运东西，“什么桌子不行？非要用你在望川高中用的。”

季游的神色微妙：“我用习惯了。”

季父也知道他脾气有多犟，无奈叹气：“随你吧。”

休息时间结束，不远处响起铃声，有戴草帽的大叔在喊季游回去。

他转身想去那边拾垃圾，却被一只手攥住衣角。本.文檔.取自：铱39494.6.3铱

季游看见母亲捂脸哭泣，她肩膀颤抖着哽咽出声：“你不能去啊……”

季游动了动唇：“妈。”

“你怎么非要去呢？”季母神情悲恸，手指攥紧他的衣角，眼泪淌了满脸，言语激动惋惜，“儿子，上学多难啊，你辛苦读书十几年，不交朋友不出去玩，连过年都要刷题补网课，现在却在这里……在废品厂耗一辈子……”

她哭到不能自已，手指攥紧衣角身体慢慢蹲下，季父伸手去扶却怎么也安抚不了她的情绪。

“你从小到大都乖得不让人操心，没有休息过一天，哪怕生病挂水也要去学校上课啊！”

“这里连像样的实验室都没有……你的梦想是从事科研，是能进国家保密局的人才啊，真的舍得放弃一切在这里当个拾荒人吗？”

季母哭到手指在颤抖：“这里没人能懂你的梦想，没人理解你的科研……”

谈笑无鸿儒，往来皆白丁。

对他们这种从事科研的高级知识分子来说，庞大缜密的精神世界无人共鸣是一件极为折磨的事。

季游脸色沉静地听着，任由亲妈拽着衬衫衣角。

他觉得很累，内心弥漫无措的情绪挤压血肉，母亲哭泣的哀叹、父亲灰败的脸色交织着压下。

东亚家庭的复杂性在此刻得到具象化。

逼他上补习班是真的。

逼他牺牲所有社交活动也是真的。

逼他拼命读书、以从事科研为首要目的更是真的。

然而在这一刻。

心疼他数十年读书的辛苦付出、铭记他熬夜做一次次枯燥乏味试验承受的压力也是真的。

季游差点扶不住她颤抖的手臂。

季母难受得蹲下，她哭累了几乎喘不上气：“为了许淮受这样的苦……真的值得吗？你们差距这么大，现在你喜欢他，再过五年呢？十年呢？没有共同语言和相似的生活成长环境，再好的感情也会被厌倦啊。”

这句话像是按下开关，季游的神色微妙动起来。

他无奈地轻扯唇角，苦笑道：“妈，你怎么会觉得……我和许淮不般配呢？”

季母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看，神情不理解。

季游的声音很轻：“他想打游戏我就和他一起，想吃什么我就学着做。每天我们都有看不完的电影电视剧，看累了就靠在一起聊高中那会儿的老师和同学们，他睡不着我就给他讲数学公式。”

“我是他的班长，我们的关系曾经那么好，怎么会没有共同语言呢？”

“生活不是两个爱因斯坦搞研究，而是和爱人一起看窗外的落日、海边的潮汐、街道的行人牵狗散步。”

季游抬头看向天空，光线穿透远处云层堆积，他的喉咙动了动，声音沙哑：“在他身边……我很开心。”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