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出,满座哗然,知道李少行和安雅才关系的更是合不拢嘴,安兰心把牙一咬,示意安雅才做出最终发言。

安雅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他的胸腔和血液都在发抖,母亲的期望,流着泪求他的画面,“妈妈除了你,还能把荣安交给谁”的恳求,迫使安雅才站起来面对这一切,他并不热爱权力,他需要权力,没了它,他也不会有多难过,可是……

安雅才远远地看到李少行,如果连这个位置也没有了,他更不可能再有把李少行抓在手心里的一天了。

他麻木地站在话筒前,背出了自己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说辞,无非就是自己决策失误,推锅给一个拿了大笔钱奉旨顶罪的下属,双眼含泪地承认错误,自我审判,又做出承诺,要如何如何赎罪。

安雅才的眼泪不是眼药水挤的,他对孟闻西下手,只是想让他满怀希望地出去,又满怀失望地变成个滥用药物,被职场霸凌到抑郁的废人,知道知道把脏手摸到李少行身上的后果,没想害死任何人,他想把自己挖的坑填平,世事却总是很难遂他的愿,尤其是此刻,他最爱的人,正坐在那儿,面上饱含讽刺的笑意,看他演这出苦情戏,这么想着,那半真半假的两颗眼泪,就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悔恨?悔自己当初就这么蠢地放李少行走。

愧疚?愧自己失察之下害死哲立,又差点害死郑蕾。

这出戏他演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哭得几乎要晕过去,李少行都差点要为之动容了,他面上挂着讥嘲,在安雅才最后一鞠躬的时候啪,啪啪,啪啪,他鼓起掌来,随着他的带动,全场从稀稀拉拉到掌声雷动,这些鼓掌声都化作了巴掌,一耳光一耳光地刮在安雅才脸上。

安兰心直到会议结束都撑着额头,打完这一仗,她几乎喘不上气,之后还有记者发布会和业主会议要开,她却一点都提不起精神。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只剩下她一个的时候,郑秘书走了进来,她腋下还撑着拐杖,拎着药放在安兰心桌前:“董事长,你让小姑娘给你顺路带的药,我带来了,您先吃点吧。”

安兰心抬头看她,两个都曾经意气风发的女强人,此刻一个比一个憔悴:“你回来了?”

郑秘书笑笑:“我是要走了,我告诉过您的,只要您继续给安总铺路,我们就没得谈了,看来您已经有了选择。”

安兰心眼睛里满是面子膨胀后的空虚和落寞,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六十岁这回事,她老了,不再像壮年时那样敢拼敢干,现在安兰心还在后怕,她手里是捏着李少行杀人的把柄,可是李少行知道的老底也不少,刚才要真揭出来,她都后怕:“郑蕾,咱们都共事多久了,你对公司,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郑秘书看着她,突然心里就一酸:“是呀,咱们都共事这么久了,您也一点都没不舍得我。”

安兰心在冷得冻骨的白色灯光下闭上眼睛:“他是我儿子。”

郑秘书:“所以我理解了。”

安兰心:“你之后要去哪儿,回去包馄饨?不适合你,你手艺很烂。”

郑秘书笑笑:“另一家公司听说我要走,提前问了我的意思,我准备答复同意入职。”

安兰心:“那些小破公司可进不得,不知道多乱呢,你去了要被烦死。”

郑秘书:“挺大的。”

安兰心:“你不怕我拿竞业协议告你?”

郑秘书:“那您就告吧,我走了。”

安兰心依旧闭着眼,喃喃道:“反了,都反了。”

郑秘书费时费力地走到电梯门口,把拐杖一扔,都这样了安兰心还不改变主意,她也不用再演,还想去李少行办公室打个招呼,从门缝里就看见安雅才的身影免了,以免再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