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私下里针砭朝政时便唤颜?t为小颜后。

颜祁死后,载佑帝浑如行尸走肉,哪来的心思行房事。众臣见他形容枯槁,依着早丧的先帝,不得不为万里河山的传承担忧起来,纷纷进谏,望载佑帝从皇室宗亲里择选出芝兰玉树的储君。载佑帝自是应了,可笑的是,储君抚养一个死一个,抚养一双死一双,在京在野诸藩王皆巴不得宗牒里对自己的子女缺字少墨,莫要被皇帝相中了接进宫里才好。

不日前,七岁的太子弘突染天花而死,民间四处起了谣言,矛头直指小颜后与其兄长即右相颜逊。更有屡次落第的穷酸秀才张显昭执笔,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卷文不加点的檄文,煽动清流名仕,口诛笔伐,闹得上房掀瓦的黄口小儿张口便是“外戚乱政,国将不国”云云。

隐有乱世之相。

宫娥名唤忍冬,自小随侍颜?t,熟稔她性情沉稳持重,见她闻言后仍旧不动声色,动荡不安的心神遂渐渐平定下来。敛袖跟在颜?t身后半步,随她走近一株枝头缀满皑皑白雪的海棠树,树干上约莫及腰的地方有一道醒目的划痕,犹新。

颜?t微微弯腰,指腹抚摸划痕,无比的轻柔。洗尽铅华的面容突显了她在风雪中久立后的孱弱,两弯睫毛薄扇般垂下,将眼眸中多余的神色尽数遮掩,只留下她惯常留给世人的印象――看似清冷孤高,实则蛇蝎心肠,与兄长里应外合,意图蚕食皇位!

“他来得却也是时候,檄文写得如何暂且不提,只凭他敢借此举比肩骆临海,我倒是想见见他的。”【注】

腊月寒冬,颜?t说话的时候自唇瓣中带起一层薄薄的白汽。白汽不知是热的还是冷的,但是大抵是湿的,忍冬擦了擦酸涩的眼角。她虽读书不多,皇宫里长舌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她淹了,她岂会不知她家殿下近年来蒙冤了多少非议。假若真是蛇蝎心肠,会一直惦念着弘殿下的心愿,在除夕之夜点燃亲手编制的孔明灯,会自弘殿下夭折后,每日抚触海棠树干旧时度量小儿体长的划痕吗?

忍冬踟蹰许久,方言道:“奴婢自谨身殿回来,听侍奉御前的宫人说――陛下执意废后。”

历朝历代废后的下场无外乎是冷宫掖庭,一人一月一冷茶,了此一生。

颜?t起身,将目光自划痕中缓缓收回,火折子交与忍冬:“无需担忧这个。左相可有将属意的储君人选呈上御案?”

旁人只看颜逊位列右相,左相是与之旗鼓相当的忠臣萧慎,却未见颜逊身后是在朝堂在军营皆盘根虬结的金陵颜家,而萧慎身后仅日渐消瘦力不从心的载佑帝一人而已。

废后?谈何容易。颜家族长颜怀信一脉从小被深厚底蕴的经书典籍熏陶得仿若谪仙的世家女,折了颜祁,只剩下颜?t――远支的血脉尚未有攀龙附凤的能耐与胆量。除非颜逊能再寻到第二个合适的颜家人替代自己,否则必会护她周全安稳。

陈设素雅别致的殿内烧了地龙炭火,关上门窗,轻易便隔绝了数九寒天。

忍冬服侍颜?t解下狐裘,边与她道:“御前消息近日不好探听,呈上御案不曾奴婢未能知晓,不过――亲卫军刘统领日落西山前便自南门往姑苏去了,这个时节,想来应不会是旁的事。”

姑苏?颜?t的眸色缓和沉定几分,她自矮几后整衣坐下,身姿端正秀美,待眉目间的霜雪悄悄融化后,更在针脚细密做工精致的素衫衬托之下,流露出浑然天成的世家风骨。忍冬为她掌灯,满屋暖黄晕霭的灯光之下,黑夜如昼,忍冬撑着下巴看着颜?t书写下一个又一个昔日在金陵时常被颜怀信夸赞字架中正笔锋灵秀的字,看着看着,忍冬不禁阖目浅眠起来。

头越压越低,越压离桌案越近,千钧一撞之际――

颜?t抬手扶住忍冬的脑袋,避免它撞着桌角。颜?t为她寻了坐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