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吐掉口中鲜血一脸狠戾的薛厌,原来也会在被客人刁难时保持招牌微笑。
那个宁愿被父亲打断腿也不肯低头认错的薛厌,原来也会冲着领导卑躬屈膝。
而这只不过是,恰巧被我目睹的、薛厌已经历过无数次的日常之一罢了。
长大,进入社会,跟顾客赔笑,被领导责骂,都是些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是我自己,也总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但因为那是薛厌,只因为那是我的薛厌,我无法自控地,心如刀绞。
不远处的薛厌忽然望过来,将我的悲伤尽收眼底,他的眸子瞬间凉下来。
下班后,薛厌冷冷地说:“尤喜,以后不要再来我工作的地方。”
我点头:“知道了。”
“还有,收起你同情的眼神。”薛厌声音里带着讥讽,“挺恶心的。”
眼泪瞬间涌上来,挡也挡不住。
想大吼,想骂人,想发脾气。
但我只是背过身去,擦掉眼泪,轻声说:“知道了。”
僵持片刻,薛厌语气放缓:“我刚领了薪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怨气立刻消散,我破涕为笑:“要你。”
薛厌勾起手指敲了下我的脑袋:“说人话。”
我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就要你!”
人一旦长大,时间就会开始猛烈加速。
我飞速地告别学生时代,飞速地迈入职场,飞速地适应大人的世界。
薛厌一如既往地,一次都没有接受过我的告白。
但他冲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跟我说话时的语调也越来越温柔,曾经难以攻克的冰山,似乎很快就要融化了。
我依旧频繁地从一楼爬到六楼,只是体力渐渐比不上以前。
曾经又蹦又跳也毫不费力,如今却没几个台阶就开始喘。
“爬楼好累哦,咱们结婚后买个带电梯的房子吧。”我放下刚买的一袋子菜。
“我可买不起房。”薛厌说。
我愣了愣。
谁要跟你结婚?嫌累就别来。这才是我设想中薛厌的回应。
我几乎是立刻扑进了他怀里:“好好好!六楼就很好!我就喜欢住六楼!”
薛厌拧眉:“又发什么疯。”
我不管,他就是默认了。
默认跟我在一起了。
然而人生,总是在你以为一切都要好起来时,猝不及防地,给你致命一击。
得知六楼失火时,我正在参加公司聚餐。
灵魂仿佛被瞬间抽走,一切感官都失了灵。
我跌跌撞撞地奔向医院,确定薛厌只是受到轻度烧伤后,才松了口气,两腿一软瘫坐到地板上。
消失多年的薛父薛母终于再次出现,专门来到病床前给了薛厌几巴掌,高声咒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原来薛厌父母商量好要把六楼的房子卖了,钱对半分,结果房子却在交易前一天着了火,虽然被邻居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大祸,只烧了一些窗帘被褥,但原本谈好的价钱却要为此打折扣了。
如同小时候一样,薛厌听着父母无休止的责骂,始终一言不发,目光无意间与我相交,他勾起唇,冲我淡淡一笑。
笑容背后,是刺骨的绝望。
他的眼神告诉我,从今往后,他再也没有家了。
连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屋子都不留给他了。
怒火涌上心头,我不再顾及一丝情面,扑上去狠狠推开薛父薛母:“薛厌只是不小心而已,可你们两人却是货真价值的丑恶与失责!这些年你们可曾有一秒钟想起过他?哪怕此时此刻,你们也只关心火灾会不会影响房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