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训临走之时,宝珠看见他左手还缠着布条,知道他烫伤严重,刚刚病愈就来回奔走,翻窗上梁,那布条已经变得很脏,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于是去捉他的手想看上一眼,叫他换一换。

韦训一惊,心中竟闪过一丝莫名害怕的情绪,下意识闪身躲开了。

宝珠行动出于自然,并没多想,被他一躲,反而显得十分难堪。韦训眼中的抗拒抵触太过明显,她本是尊贵至极的身份,自尊心也是比天更高,当下又羞又恼,越想越是生气,心道自己困于囹圄还天天绞尽脑汁想帮他洗清罪名,他竟然避她如蛇蝎一般,当真是自讨没趣,可笑至极,怪不得带她出去都只拎着腰带搬运,原来是不想碰到她。

宝珠自感颜面扫地,眼眶中泪珠莹然,面如寒霜,厉声痛骂道:“快滚!以后不要来了!”

韦训心中大震,逃也似的从窗口翻了出去,宝珠把窗扇猛地甩上,立刻上闩。

关窗响声大到连楼下都听见了,杨行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一哆嗦,强笑着对吴致远夫妇说:“这风越来越大了,刮得窗户乱响,莫不是要下雨?”

【?作者有话说】

张旭死于安史之乱年间,其实年代稍有对不上,既然是架空故事,就不那么严格了

48 ? 第 48 章

心慌意乱地将夹着字条的佛经放回馆驿原处,韦训找了个没人的阁楼角落藏了起来。

他茫然若失地看着自己双手,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躲开她,更不知道那股畏惧怯懦的情绪来自何处。

当时刚把她从陵墓中救出来,因墓中情形诡异,她脸上盖着魌头面具,恐怕身上也扎有钢针铁钉之类厌镇之物,他把她全身每一寸肌骨都仔细捏过一遍排查,也没觉得有半分难为情。

如今不知道怎么,忽然间就一碰也碰不得了。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透了,仍是无处可去,他想起师弟在莲华寺里未必有的吃,在街头买了张胡饼送过去。

十三郎见他心神恍惚,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十分奇怪。

“师兄这是怎么了?”

韦训闷闷不乐地说:“不知道怎么,我有些害怕。”

听了这句话,十三郎如遭雷击,大惊失色。韦训年纪虽不大,但天资纵横,悟性极高,少年时已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在小沙弥心中,他这位大师兄向来是无忧无虑,无所畏惧的,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是向来洒脱豁达。至于遇到艰难险阻,劲敌仇家,更是越强越亢奋,从没见过他怕过什么。

“还能有大师兄对付不了的敌人?!难道是那使横刀的高手……”

韦训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敌人,我惹她生气了,她叫我滚,说得斩钉截铁。”

十三郎又遭雷击,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那就赶紧道歉啊!这有什么值得怕的?”

韦训忧愁地看着小沙弥,想了又想,低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十三郎手里捧着胡饼,心想今年自己才十二,还是个出家的和尚,大师兄可真是找了个合适的人来商量这个问题。

师兄弟两个从未遇到这种奇怪的棘手境况,面面相觑,只能找了个无人的屋顶坐下,吃着饼讨论。

十三郎只道是韦训如往常那般捉弄人闯了祸,抱怨道:“师兄你不该惹恼九娘,她对我们俩都很好,前些天你藏起来,她执意要去看看你,见你病得厉害,她还哭了。”

韦训心中怦然一动,又不敢置信,嘴硬地反驳:“她本来就是个哭包。触景伤情要哭,枣子里吃出虫来也哭。”

十三郎皱着眉头,迟疑地说:“我解释不清,那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对了,你抓伤她的手,这事道歉了吗?咱们一件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