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
六品职事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此人又是名门望族出身,那校尉见他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也不敢耽搁,命属下左右架着他进了皇城,越过县尉一级,直接来到府尹窦敬办公的正厅。
然而小吏递过消息后,窦敬却命人转告杨行简,自己盂兰盆节受了邪气,身体不适,近期无法处理公事,让他有事跟参军商量。
杨行简这样老于世故的官员,当然清楚“称病不见”是什么意思。
韶王李元瑛被贬去幽州之后,韶王府的幕僚们在朝中处在令人尴尬的位置。窦敬年事已高,不想参与危险的宫廷斗争,故意装聋作哑,回避与此相关的一切事务。
连府尹的副官都见不到,杨行简痛急攻心,几乎昏厥过去。过了一会儿,掌管议法断刑的洛州司法参军于询慢吞吞地过来了,身后跟着洛阳县尉耿昌人。
大约是受了上司暗示,于询虽然面上恭敬有礼,却不怎么上心,慢条斯理地询问杨行简事发过程,连一个记录案情的书吏都没有携带。
听他说全程没有看到贼人的相貌,女儿失踪时衣物被留下了,于询心中一动,问道:“杨主簿可曾参加过中秋那夜的巡城?”
杨行简大声说:“我女儿芳歇正是在巡城中扮演菩萨的观音奴!”
于询和耿昌人皆是讶异,两人回想起巡城那夜见过宝车上的少女,确实雍容高贵,气度与众不同。
耿昌人开口问道:“杨公既然出身名门,怎么舍得让女儿当观音奴?”
杨行简道:“我们途经洛阳,暂歇于此。她去长秋寺礼佛,意外掷出圣卦,顺水推舟就去了。扮演菩萨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于询与耿昌人二人对视一眼,心里对这案子已经有了答案。于询苦笑道:“杨公难道不知,观音奴在巡城之后就会升仙?”
杨行简莫名其妙:“我听说过了,那不就是个市井间的虚名?我弘农杨氏的门第,还用得着什么‘升仙家’来抬举么。”
县尉耿昌人见他一无所知,只能解释:“杨公不知,这是货真价实的升仙。历届观音奴都会在巡城过后七日之内,留下衣衫冠履,凭空消失。哪怕有家人看守,身处密室阁楼之中,从无例外。有的女孩儿飞升之后,披帛甚至会飘飘忽忽从天而降,是许多洛阳人有目共睹的奇事。”
于询道:“这是功德无量的殊荣,不过……名门之家精心培养淑女,更愿意与其他高门贵族联姻,所以只有虔诚信佛的平民家愿意送女儿去参选。芳歇娘子这般门第,居然愿意参选,也是极有佛缘之人了。”
杨行简眼看这两名官员口舌翻动,一本正经说出这些不可思议的志怪故事,勃然变色:“一派胡言!我就在案发现场,明明是贼人用计抢夺,活人怎么可能立地飞升!你们是朝廷官员,可不是迷信鬼神的田舍汉啊,岂可信口开河!”
于询知道他一时不肯接受,假惺惺地恭维道:“观音奴得道升仙后侍奉菩萨,从此脱离人世苦海,那是出家修炼都修不来的福气。杨公以后有天上的女儿护佑,想必福寿绵长,今后飞黄腾达有望了。”
杨行简火冒三丈,猛拍了一下桌子,大骂道:“放屁!我家芳歇是韶王下过定的侧妃,此番经过洛阳就是送她去幽州成亲,还用得着你们祝老夫飞黄腾达!”
于询一愣,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上司窦敬格外交代过,尽量不要跟那位贬去边疆的皇子扯上关系,既然只是个幕僚,那虚与委蛇敷衍过去就算了。如今他本人的侧妃在洛阳消失,这可怎么搪塞这个便宜老丈人?还能跟菩萨把人要回来不成?
他脑筋飞转,脸色一变,叉着手恭恭敬敬地说:“失敬失敬,既然是韶王的妃子,那是非同小可,我们一定好好查访。”接着向县尉耿昌人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