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入城,见城市规模虽然不如长安洛阳恢弘,但依托隋朝开凿的永济渠沟通南北货运,大街上人烟稠密,车水马龙,也算得上是座富庶之城了,只是作为边陲军事重镇,街上许多兵将和辎重来往,给人一座大兵营的感觉。
她一路打听到城东北,终于到了刺史府,却发现当地无人这么称呼,而是称之为“韶王府”。幽州已经几十年没有设置刺史,也没有给李元瑛就藩的府邸,这座王府是购买征用了几家大富户的宅子打通了连在一起。
宏伟的正门紧紧关着,门前列戟十四杆,两边各站着八名亲兵,彰显着亲王宅邸的威严。霍七郎并不打算惊动皇帝儿子,只是来给杨氏娘子的兄长送信,于是绕到一旁,见有个角门开着,门口坐着几个正在闲聊的部曲,听口音是关中秦音。
霍七郎支着耳朵,听他们压着嗓子讨论府内情况:
“听说不肯吃药,也咽不下饭了……估摸着也就今明两天的事了。”
“若人没了,我们这些亲随还能回长安吗?”
“哎,谁知道呢……年纪轻轻,不该这么早的……”
“水土不服,加上公主的事打击……”
听这几嘴没听出端倪,霍七郎下了马,抻抻衣服,面带笑容上前打招呼,询问道:
“贵府内可有一位叫王英的郎君吗?他妹子托我来送信。”
霍七郎曾问过为什么杨行简会有个姓王的儿子,杨九娘解释说王英是她阿耶的义子,因此不同姓。这种事倒是常见,不怎么稀罕。
门口这几个部曲听她是故乡口音,颇为重视,但互相询问,都表示没听过府内有叫王英的人,因此有些疑虑,又进去找了个识字的管事出来。
霍七郎从褡裢里掏出精心保存的鲤鱼函,缝隙处的泥封上盖着杨行简的私印。
那管事的不认识王英,却知道杨行简是王府的主簿,有品级的朝官,便客客气气请霍七郎进去了,派仆役牵了她的马去喂,并奉上热茶,请她在值班的长屋里稍候,管事要拿鲤鱼函去找他人询问。
霍七郎笑着说:“写信的人叮嘱我,务必亲手交给收信人,劳烦管事问到线索再来喊我。”
管事的见她风尘仆仆,头发都打绺了,知道从长安到幽州一路艰辛,重视信函安全乃情理之中,就不再坚持,让她等着,自己则去找家令请教,家令是一府的大管家,定有主意。
霍七郎喝了一口茶,发觉里面放了许多蜜糖,心道果然是王府,连门房的茶水都舍得添这么贵的料。
她嚼了两颗茶水中的枣子,越喝越觉得饥肠辘辘,想摸出些干粮垫垫肚子,却想起行李饮食都放在马背上了。
从窗口看向庭院,不少人在整理白色旌旗,灵棚,镶白边的席子还有纸人纸马等物,看起来像是在准备丧礼。她按捺不住好奇,端着杯子出门看了一会儿,见一个婢女正拿着笤帚驱赶庭院中聚集的乌鸦,便拉住她询问:“府上这是有白事?”
那婢女瞧了她一眼,摇头道:“只是备着,人还在。”
霍七郎登时懂了。大户人家的葬礼仪式极为繁琐,若家族成员重病垂危,通常人还没咽气,家属就开始悄悄地准备墓穴、寿材、寿衣等各种丧葬物品,免得事到临头忙手忙脚,失了礼仪,叫外人看笑话。
乌鸦叫凶,看来这韶王府中有一个重要人物已经进入弥留之际了。
茶刚喝了一杯,便见那个管事的领着个华服中年男子匆匆走来,急切地问道:“是杨主簿来信?说是给王英的?”
霍七见他五十多岁,保养得倒是很好,只是须发斑白,看起来比杨行简年纪还大些,不像是父子关系,她答道:“没错。王英人在哪儿?”
那中年男子急促地问:“信在哪里?!”
霍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