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不顾同门的情谊来杀他。

即使是师父的指示,那又怎么样呢?事实就是他们自己还不想死,于是屈服在了师父的恐怖威压下。

原本,他们都是污泥之中摸爬滚打的人, 身上不知沾了多少鲜血、多少泥泞,杀手乃是这世上最古老的行业之一, 也是这世上最下贱的职业之一……他们本已习惯了如牲畜一般被师父驱使,可是却有人让他们看见了更闪光的一面。

如此, 他们又如何能不自惭形秽?

他说的很对,众杀手们又沉默了下来。

昨日,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根本就没有进食,如今又是一夜,算下来,已一天一夜未进水米,连嘴唇都已完全干裂。

但他们都在默默忍受无他,对于饥饿的忍受,是他们被收养之后最初的受训项目。他们的肉|体,本就能忍受许多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进来的是个至多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素服、头缠素带,衬得他过于英俊的面庞如冰雪铸成的一样,这少年冷冰冰的进来,漠不关心地瞧了他们一眼,自身上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一人一个,也不解释,给他们强行塞了什么药丸在嘴里。

药丸的效果立竿见影。

转瞬间,他们就只觉得身子里的力气回来了几分。

那俊美的冷少年道:“走。”

这是要处置他们了。

六个剑手什么也没有说,如六条黑影一般,默默跟着这少年进了正屋他们很配合,因为他们这一生中学会的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服从。

那少年根本瞧也不瞧他们一眼,把人带到了,就又盘腿坐在了墙角处,双手抱剑、闭目养神。

有人道:“把面巾摘了,叫我看看吧。”

这是个女声,杀手们都记得这声音她就是说师父长得像个白痴、得靠奶妈妈撇开腿撒尿的那个人……这话他们简直一辈子都忘不掉。

六杀手站成一排,闻言,安静地取下了覆盖着面容的面巾,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一间格局非常奇怪的屋子。

因有琉璃做的窗户,这正屋的明间比寻常正屋还要更亮堂几分,里头也不似寻常正堂,摆些罗汉床、楠木交椅,条案一类的东西,反倒色彩明快,正中摆了个淡绿色的坐具,绒绒的、鼓鼓囊囊的,让人感觉一坐上去就会陷下去一样,怪舒服的。

坐具上只坐着一个年轻的女郎,女郎双眸灵动,笑意盈盈,随手打了条辫子,垂在身前,身前还吊着一条胳膊这是昨晚与师父决斗时留下的伤。

他们的大师兄一点红,正站在这女郎的身后。

他伤得很是不轻,精赤上身、肌肉惨白,身上裹着绷带,脊背却已挺得笔直,好似这世上的任何事,都绝对无法使他再屈服。

一点红一双锐眼,正冰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绝无半分表情。

六杀手的脸上也绝无半分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