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班师回朝后,接踵而来的祝贺和容光让他也一时飘飘然了。
无战事时,武官要压过文官很难,他们练兵用的器具、银子都要从文官手底拨,平时只有皇帝想到狩猎,或者每年大比才有用武之地。其余时候,最多维护城中治安,负责巡逻守卫,抓捕案犯。
像这种文官反过来事事征求他们看法的时候,少之又少。
大权在握,齐国公也对妻子的话深表认同。陛下有意打散李家军进入各卫所时,他找了个借口婉拒。
同时,默认了孟集的打算,暗中助他入阁。
被朝中过半臣子上谏,赞同孟集入阁时,陛下心中是何想法?
齐国公不知,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可和妻子争吵过一通,冷静下来,他忽然意识到,纵使自己有滔天权势,于如今的齐国公府而言,不仅无用,还是祸非福。
除非他想推翻杨家皇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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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壶赛后,天穹山忽然下了场雨,众人各自回帐歇息。
清蕴手中把玩着那枚羊脂玉佩,方方正正,白玉为底,上雕滴水观音,触感温润细腻,是珍品中的珍品。
白芷在外请示了声,得到应允后掀开帐门,油伞倾斜,在身后滴滴答答成一片水帘。
她是来送礼物的,二舅舅王维清见清蕴中途弃赛,给她送了个木雕老虎,以示安慰。
清蕴生肖为虎,这木雕栩栩如生,就是有点像哄小孩儿。清蕴见了,有些哭笑不得。
李秉真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测,不经意问:“夫人在家中,和这位舅舅关系最好?”
“倒不是。”清蕴道,“不过二舅舅性情最洒脱,也最不拘礼,长辈当中,只有他会带我们出门玩乐。”
若说家中哪个人接纳她最快,待她最好的,当然是外祖母秦夫人。
起初她见外孙女年纪小小就没了爹娘,十分疼惜,一度想带清蕴一起睡,被拒绝了。
外祖父看起来一视同仁,但清蕴知道,他对孙女外孙女再慈爱,内心真正看重的,还是表哥他们。
几位舅舅舅母呢,各有性情。他们态度好或不好,对清蕴心绪影响都不大,因为能够决定她在王家生活的,是那两位,而非他们。且她心知肚明,无论他们冷淡或热情,大都是因“陆清蕴”这个身份,而非对她。
她心中有杆秤,永远把自己放在恰好的位置。
李秉真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冷漠。
外头又有藉香的声音响起,“世子,夫人,陛下那儿传令,说等雨停了就启程回京。”
这么快?夫妻俩心头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十五天的行程才刚刚过半。
临来天穹山前,陛下早把京中一切事宜交给了内阁柳首辅,莫非有什么紧急政务?
但下了令,只能听从。
趁着雨势,外头几人入内把行李、用具装箱。
一辆辆马车被牵来,和着雨水冲刷,路面临时铺上的石子被碾开、碎裂,露出黏湿、浑浊的泥土。除去皮靴,其他鞋踩上去都将是灾难。
白芷正提议搬几块大石头来帮清蕴上车,不远处有身影匆匆跑来,是陈危。
他撑着伞,这伞显然不是为自己所撑,因为大部分都遮后背去了,面上满是湿漉漉的雨水。
“我背主子上车。”他低声道。
清蕴回头看李秉真,他点头,“你先上去罢,我再去找父亲母亲说几句话。”
她攀上陈危的背。
十来步的距离,他走得很稳,大概不想清蕴淋雨,加快了速度。
清蕴俯下身,气息扑在他耳侧,让陈危耳梢微动了动,“我之前见齐国公跟随陛下过去,是他那儿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