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管理祭田的小小屯长,偷摸从中吞点缴粮、卖几亩地就顶天了,哪有胆子去明着违逆甚至是谋害国公府的主子。刚才一看到野猪,他脑海中就出现“我命休矣”这几个字,不只怕自己受伤,也怕这几位被伤。
更何况……
夏洋偷偷瞄衣衫染血的李审言。
这哪是二爷,分明就是头煞神,下手也太狠辣了。
“夫人。”夏洋道,“这儿危险,咱们先回去吧。等到了地儿,夫人想知道的,小人全都老老实实交代。”
清蕴看他,“我此来并非是故意与夏屯长为难,水至清则无鱼,世间任何账目都不可能一清二白,这道理我懂。但我更不喜欢被人敷衍糊弄,你明白吗?”
夏洋如何不明白,对世子夫人的本事也服气,老老实实道:“是,小人再不敢自作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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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比来时难走些,李审言走在最后,右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短刃上,左手却始终垂在身侧。
清蕴注意到他左手的衣袖有一处不自然的褶皱,深青色的布料上洇出一小块暗色。
“二叔的手......”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审言。
李审言满不在意,“蹭破点皮罢了。”
清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夏洋:"夏屯长,你说过,剩下的账册都在山下庄子里?"
“是、是......”
“那便去庄子里歇歇脚。”清蕴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李审言的左手,“正好把今日查到的账目核对一番,二叔也一起来吧,有些数目还要请你过目。”
李审言微微一怔。
他不会看账。
但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应了下来。
庄子里的厢房收拾得还算干净,李审言先去洗手了,清蕴坐在案前翻看账册。
他回来时,自觉地坐在下首,左手始终垂在身侧,随后对账册翻了半天,还是停留在前几页。
清蕴忽然开口,“这处数目似乎不对。”
李审言起身走到案前,俯身去看她指的地方。
清蕴却把账册往旁边挪了挪,露出案几一角那里放着一瓶伤药和一卷干净的布条。
李审言目光在那两样东西上顿了顿,还是抬手取了过来。
“多谢。”二十四年来,他说出这两字的次数屈指可数。
清蕴没有抬头,继续翻看账册,“二叔客气了,今日巡田遇险之时多亏有你。”
温和的语气,一如她对所有外人,客气有礼,亦生疏。
第57章 他并不讨厌这种被使唤的感觉
蝉鸣声里, 李审言将短刃浸入铜盆。血色在清水中晕开,倒映出他蹙起的眉峰,左手伤口比想象中深些。
“二爷可要请郎中看看?”阿宽捧着药盘进来。
“不必。”李审言甩去刀尖水珠。
习惯了这位主子对身体受伤的不在意,阿宽没再劝, 跪坐上前, 扯开布条,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仔细看, 伤口倒是愈合了一半,估摸是之前流了太多, 把布条浸得满是血气。
熟练地撒药、包扎,阿宽把新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不抱希望地劝,“二爷要不告假一段时间吧,文官伤了左手还能写字, 您天天舞刀动枪的, 可得好好休养。”
出乎意料,这话说出去竟得了声嗯。阿宽起初没反应过来,而后意识到主子说了什么, 顿时高兴得喜笑颜开。
并非他有多体贴,而是太夫人隔几天就得找他过问回光堂情况。主子不爱惜身体,太夫人舍不得责怪,能训的只有他了。
处理过伤口, 阿宽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