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见到他, 没有敢抬眼对视的。

他问?了句:“少夫人呢?”

没有人回?答。

他觉得不对劲,快步走进房里

全不一样了, 虽然还是有桌有几有床有榻,可是每一件东西都不一样了。

因为按照时下的规矩,大户人家结亲,男方提供住处,女方负责铺屋。

新婚夫妻房里的家具,都是妻子的嫁妆。

既和离了,自然是要撤走的。

全都跟着殷莳搬到新宅子里去了。

摆条案的地方也还摆着条案,放花瓠的地方也还放着花瓠。

却都是新从家中库房里起?出?来的,每一件都不是原来的东西了。

殷莳仿佛不曾存在过。

殷莳把茶推到沈缇面前。

“既回?来了,事情都知道了吧?”她问?。

沈缇:“嗯。”

殷莳问?:“见到姑父了吗?”

沈缇道:“尚未。”

殷莳点头:“那是姑姑跟你说的了。”

“她说,”沈缇道,“是你主动提出?来的,是你自求下堂。”

沈缇异乎寻常地平静:“她怕我不信,起?誓说自己说的是真?的。”

殷莳握着茶盏,静静地听他说。

沈缇抬起?眼。

“可其实,我一听便知。”他看着她道,“的确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便让母亲编也编不出?来。”

殷莳欣慰地笑了:“我就说,你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沈缇的目光落在榻几上,不说话。

殷莳叹气:“在生我的气吗?”

沈缇没有说话。

在光线中,在灰尘中,他鼻梁秀挺,眉眼深邃,像尊玉雕一样俊美,也像玉雕一样冰凉。

殷莳道:“其实我现在最该做的,是牵着你的袖角,强颜欢笑告诉你没关系,不必心?疼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我退这一步,大家就能都好了。”

“我还该告诉你,别担心?,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不比做沈家少夫人的时候差。”

“如此,你必将怜我。”

“你总是会怜惜弱势的那一方。我这么做,你便会心?疼,会自责,会愤怒,会想?着保护我。”

沈缇一直垂着眼听着。

殷莳道:“可如果我这么对你,就太侮辱你了。”

沈缇缓缓抬起?眼睛。

“跻云。”殷莳道,“你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沈缇看她许久。

“其实,”他道,“这就是你真正想要的。”

殷莳笑了,欣然承认:“是。我可以骗别人,但唯独不想?骗你。”

沈缇道:“那时候愿意嫁给我,也是因为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

殷莳道:“是。因为不嫁给你也要嫁给别人。你是那时候我最好的选择了。”

沈缇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侧过头去看窗户。

晴雪的日光穿透窗纸,变得朦胧,将他的面庞照得明亮。

许久,他转回?脸来看她,声音有些嘶哑:“当我吻你的时候,你并不愿的是吗?”

殷莳的神情变得淡漠了起?来。

沈缇问?:“为何不说呢?”

殷莳微哂。

“‘我不愿’三?个说出?来当然简单,不过动动嘴唇。”她道,“可如果说出?来没有能力去实现,那便是徒给对方增添情趣。”

沈缇闭上了眼睛。

想?把那些细细密密的吻从脑海中都驱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