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金哥的笑容,立刻又觉得希望也并不是渺茫的。
等挖够了深度和长度,气温却降得更低,水都结了冰无法引流,不得不停工等待。等待是最漫长和焦心的,大家都等着一个结果,几乎陷入了某种集体疯狂的状态。村长每天蹲在门口抽大烟,烟蒂在门槛外的土路上堆成一个小坟冢,埋葬他等不来的希望,他只能又抽一支烟把希望再点上续下去。段林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遍遍对着测绘图看来看去,保证没有环节是出现问题的。金哥在不挖渠的时候就下地看看他种的红薯土豆,最后看看他的向日葵是不是给寒风肆虐致死……
每个人都在等严寒过去,真正的春天来临,直到天气慢慢转暖的某一天,第一个出门准备照常下山挑水的有水村的人看到渠那里闪着粼粼波光,像是水的样子,他以为自己看错,结果走近看是涓涓细流,他蹲在渠那儿伸手摸了摸,确认是冰凉的水,还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没醒来呢。
“水……水来了……”
那人发疯了似的跑遍有水村,挨家挨户地敲门把人都喊起来,大家都不相信似的胡乱穿上衣服就跑过去看,冰确实化成了水,融融的细流正慢慢汇聚成真正的渠水。
村长抽干了最后的烟,他给堆到自己的烟蒂坟冢上,起身的时候后脚跟磕到,那坟冢就塌了。
本来是应该高兴的一天,但所有人都呜咽着哭了,不是因为自己有幸等来了水,而是因为这个村的有些人再也没有等到水。
村长揉揉苍老起皱的湿润眼睛,推推身边的六顺说,快去叫领导来看,俺们成了啊。
六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金哥叫去了。
段林刚开门,金哥就一把将他抱起来,段林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了?再看金哥脸上都是泪,眼睛莹莹地不知是难过还是激动,又问,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金哥笑着掂了掂怀里的段林,结结巴巴地说:
“水、是水”
段林也懵了,他见外面哭声一片,以为是怎么了,听金哥跟他说引水成功,他还不信,拍拍金哥的肩膀说,快,我也要去看。金哥抱着他就要往外跑,段林赶紧掐了他一把紧张地道:
“你傻呀,这样抱出去叫别人都看见了。”
段林一瘸一拐地跑过去看的时候,男人们都高兴地赤着身子往渠里跳,汤锅里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村长在旁边笑骂道:“小心淹死!他娘的!”见段林也过来,便上前笑道,领导啊,你看看,你这回可是立大功了,咱有水村渴了多少年,渴死多少人,现在终于是顶事了,俺也不知道跟大家伙儿咋谢你,咋谢都不成啊。段林也喜不自胜,不禁笑道:“谢啥啊,上面放我下来就是干这个的,我要连这个都干不好,那成个什么了。”正说着,看见凌子娘在那儿追着凌子跑,凌子要玩水,凌子娘不让,揪住就揍屁股,说你上回玩雪感冒刚好,再下水是不要小命了?段林就笑喊道:“好好揍,往死里揍。”村长也笑着跟段林道:
“晚上凌子娘说是村里聚餐,你也来啊。”
段林便拉过金哥道:“我跟金哥不去了,我俩还有事。”
村长蹙眉道:“你俩一天天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不行,什么事比吃饭重要啊,还是庆祝这么大的事,必须来啊。”
凌子娘叫鱼的水把揍得哭喊的凌子带回家去,走过来跟村长道:“你就别管啦,人金哥在领导家里上课呢,领导天天给布置作业呢。”
村长道:“什么乱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