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侧头,笑吟吟唤道:“楚楚,如何?”
苍楚楚素闻长公主离经叛道,也没想到长公主如此蔑视礼法,但转念一想,忘年交岂非比什么祖母外祖母更亲近,就默许了。
秋狩时,有刺客杀出。
王谚虽不通武功,却决然上前保护长公主。
苍楚楚看着丈夫的背影,登时心如死灰。
长公主勒马挽弓,后发先至,一箭击落了射向苍楚楚的暗箭,又纵马将苍楚楚拦腰抱起,放在身前。
苍楚楚不通马术武功,不敢乱动,只好紧紧抱着长公主的腰。
骏马疾奔如风,苍楚楚吓得哪里都不敢看,又不敢闭眼,只好死死盯着长公主的脸。
长公主半揽着苍楚楚,从容挥剑斩杀刺客,浑如秋风扫落叶,不出几息,敌血飞溅,染在石榴裙上斑斑点点。
苍楚楚在安全后被长公主抱下马,心有余悸。她一向不骑马,这时腿脚酸软,竟是走也走不得了。
她生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貌,偏又性格刚强,不愿意别人看轻了她,一时踯躅。
长公主善解人意,将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又让她斜倚在怀里,暗暗扶着她慢慢走动。
长公主送苍楚楚回了闲置许久的大长公主府,又为她煮了甜水热汤。
长公主离开后,苍楚楚才想起来,长公主的那袭披风还系在她身上。
解下来才发现,红披风上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苍楚楚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沾到。
王家一向轻视武功,以为“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王谚不学武功,王皇后所生的苍楚楚更是连马术都没学。
当年选驸马时,王皇后对苍楚楚说,王谚是她的表哥,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械斗不过匹夫之勇,自然有下人去办,舞刀弄枪是不体面的。
……对,是不体面的。
连喜欢舞刀弄枪的苍小落,最后嫁的都不是擅长舞刀弄枪的人。
所以,一定是不体面的。
苍楚楚怔怔地想,不自觉伸手去碰那些暗红发黑的血迹。
口口声声照顾她的表哥,最后去照顾了别人。
舞刀弄枪的情敌,从刺客手下保护了她。
披风的血点已经干结,洗不掉了,却还是在她指尖留下一团污迹,就像她的婚姻,远看华美,突然有一天掀开近看,满目疮痍。
毫无体面可言。
苍楚楚和王谚青梅竹马,素来情深,婚后一直居国公府。这几日她独居大长公主府,王谚自知理亏,也不敢来见她,只是送来许多礼物。
长公主知道此事后,趁虚而入。
吟诗赏花,饮酒品茶,偶或下厨,互相品尝对方做的菜色,一如闺中密友,倒也逍遥自在。
长公主年轻,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在苍楚楚膝上撒娇时,也是容光焕然,满室生辉。
玉容姣好,却让苍楚楚想起同样以玉貌著称的王谚。
苍楚楚望着长公主温柔的笑容,心中满怀怜爱,半点嫉妒都生不起,只默默恨自己遇人不淑。
长公主枕在苍楚楚膝上,把玩她腰间碧玉环佩系的郁紫丝绦,见苍楚楚神色难掩凄苦,于是笑道:“楚楚如此动人,何必独恋王郎?”
苍楚楚对表哥一往情深,连大长公主府都闲置了,自然也没有什么面首。现在年纪大了,虽不想惹别人说三道四,丢了体面,可转念一想,王谚都不怕,她怕什么?
只是美人难得,王谚昔年美丽有才干,羽都英俊无出其右,若是只寻几个庸常货色,又怎么配得上她?
长公主何等擅长察言观色,当下挺腰坐起,附耳说道:“楚楚不喜欢那些庸脂俗粉,和我玩些新鲜玩意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