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子不识字,卖身契的文书是赵年年找人帮写的,指印是癞子亲眼看着他们抓着赵岁岁的手按上去的,他也不觉得这一家人有胆子敢欺骗自己,遂慢悠悠地将那张轻飘飘的卖身契折好塞入怀中,随手一抛将荷包丢了过去。

赵母连忙接了过来,荷包里是几小块碎银子,并着一小串用浅黄色的绣线穿好的铜板。

赵母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个笑容。

赵岁岁愣愣地盯着她看,哀哀地呜咽了声:“……娘”。

赵母神情骤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可不是我们赵家的人了,赶快滚,晦气东西以后可别叫我娘!”

话音未落,她又喜滋滋地垂下了头看起了手里的碎银子。

赵岁岁的目光又移到了赵父的脸上。

赵父愧疚低头不敢看他,爷奶叔婶也都变成了赵岁岁不认识的样子,时至此刻赵岁岁终于愿意承认这个他一直都不愿接受的事实

他被自己的亲人用二两银子给卖了。

癞子拧着他的手臂带他走出了赵家的院子,像是牵着一头刚从圈里捉出来的牲畜,大门在他们的身后合拢,赵岁岁甚至隐约听见了奶奶喊赵年年将戥子拿过来称碎银子的声音,一大家人在小院里面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赵岁岁跟在他的身后,呆滞麻木地被带回了癞子的院子。

没有人能救他,也没有人会救他。

癞子是村里的泼皮闲汉,招猫逗狗偷抢嫖赌整个村子人见人嫌,巴不得出门都要绕上一大圈远路专门避开他家,唯恐招惹了他给自己带来麻烦。赵岁岁是被爹娘卖给他的,就算能够闹到衙门,里面的官老爷也未必会站在他这一方。

大燕朝以仁孝为先,为父母者买卖了家里的子女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且又有谁愿意帮他闹呢?

除非有人能出银子将他从这里买走,但……那可是足足二两银子啊,怎么可能呢?

更不用说他一个哥儿被癞子抓进了他的院子,刚刚在赵家闹的那么大村里有不少人都悄悄关注着,他的名声本就不好,进了院子大门一关……连最后一点活着的指望都没了。

赵岁岁没有再哭,哀莫大于心死。

他只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过上许久眼睛才眨上一下。

癞子也不在意这些,进了院子直接将人拖入柴房,第一件事便是寻了捆粗糙的麻绳将赵岁岁捆的严严实实,恨不得将整捆绳子都绑在赵岁岁身上。

虽然这哥儿瘦瘦弱弱的身上没二两肉,但刚刚发起疯时癞子一个汉子险些都没制得住他,要不是赵家的汉子在旁帮忙按了一把还真不好说,癞子揉了揉自己先前被赵岁岁踢中的地方,不用想都知道那处定然一片青紫,他也是个横的,直接对着倒在地上的赵岁岁狠狠踹了几脚发泄了下心里的怒气。

他其实有更想发泄的东西,赵岁岁和他堂弟赵年年生的都不差,若要说亲媒人定是会踏破赵家的门槛,否则村里的袁童生也不至于……可惜赵岁岁坏了名声,和袁童生的亲事也换成了堂弟,许是他们家人怕赵岁岁不服闹事,迫不及待地就这样仓促将他卖了出去。

癞子早就看中赵家哥儿了,但他也知道他若现在动了赵岁岁,人是爽了银子却亏了。赵岁岁这小脸卖到镇里甚至县上花楼肯定能翻上好几番,这可是无本的生意,转手一下就能得到几倍的利润,癞子这人就算再混这种时候也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大不了过几个月再去楼里玩他。

癞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赵岁岁只觉毛骨悚然。

日头渐落农户归家,时不时地便能看到零星几个扛着农具往家里走的村汉,时值盛夏农忙已过,大多数人家都已结束了抢收,地里只剩了些收尾的零散杂活,是以